悠悠蘭陵夢續(十二)貴人

2013123112:33


 話說兩日前,捉拿蘭陵王跟天女的聖旨送到徐州道,
當時,太守韋世冑正與徐州的各級官員於家中聚會,
郡丞、郡正都在場。
太監宣完旨,隨即回宮覆命。
待那太監走遠了,韋世冑對一眾官員說道,
   
「原來天女竟然還活著?當初周軍來到鄴城時,為了結束這場齊國必敗的戰爭,
    天女不是進宮想逼高緯退位,因此中了高緯的毒箭嗎?
    大家都道天女已死,怎麼會有這種事?」
   
「聖旨上說高長恭跟天女陰謀聚眾造反,罪不可恕。
    可蘭陵王失蹤已久,天女也銷聲匿跡,如何聚眾造反?看來定是欲加之罪呀!」
   
「蘭陵王與天女大婚之後,在各地布施行善,造福不少百姓,
   咱們要是真發現他們,也決不能捉住他們。」
   
「是啊!是啊!不能捉他們。」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是沒人願意為難他們。
   
「但……如果不遵聖旨,恐怕……」韋世冑覺得兩難。
   
「我們都曾身為齊國人,身受蘭陵王恩澤,
    如果捉了他們,不就同那忘恩負義之輩一般嗎?」郡丞周益說道,
   
「聖旨裡雖說若有拒捕格殺勿論,
    但如果……他們從來就沒有在徐州被發現呢?當然也就沒有拒捕之說。」
  
「對呀!當咱們眼拙,沒能認出蘭陵王與天女,不是咱們不想捉住蘭陵王啊!」有人出聲附和。
   
「就算將來皇上怪罪,沒有發現他們也不算什麼大罪,
    頂多罰奉數月,斥責咱們眼色不佳,還能怎樣嗎?」周益繼續說道。
   
原來,這徐州郡丞周益曾經是蘭陵王麾下的副將,後來棄武從文,當了郡丞。

周益深知蘭陵王的仁慈,一瓜一果均與將士同享,
如此好的人,即便拚上自己的前程,他也實在不忍將他逮捕。
   
韋世冑當然也知道蘭陵王與天女愛惜百姓的胸懷,
他當時就很佩服天女敢隻身進宮,就為了保全齊國百姓,不讓百姓受到傷害,
他一個大男人都沒那個膽。於是他想了想,說道, 
   
「也好,這樣吧!這兩日讓守城的將士放個假,換上幾個新來的,
    他們新來乍到,必定不會認出蘭陵王。
    從長安往北去,多是外族盤據,蘭陵王跟天女肯定不會往北,
    若往南的話,多半就會經過咱徐州。
    周郡丞,你曾受蘭陵王大恩,本官認為你該去找他們,跟他提個醒,讓他們一路上小心。
    告訴他,我徐州昔為齊國所屬,百姓仍感念他的恩德,不會為難他。」
   
「多謝太守,我自會讓人在南下九江的必經之道等著,一發現他們的蹤跡,就前去相會。」
 
 
(客店裡)
    楊士深適才來報,周益欲求見四爺,現下在士深房中等候,
長恭雖覺有異,此時此刻正在難中,應當謹慎,
但因周益曾為自己的下屬,不能等閒視之。
因此還是決定見他一面。
但顧慮妻小的安全,他決定前去士深房中見他。
 
「四爺,末將周益,您還記得我嗎?」
   
周益本來坐在楊士深房內,看見四爺走了進來,馬上起身相迎,隨即就要跪下。
   
「別!長恭已不再是你的上司,別行這大禮。」長恭趕緊伸手攔住他。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來找我有何事?」
   
「四爺,末將在齊滅後,棄武從文,費了幾年功夫,日前才終於捐了個小官,現下是徐州道屬的郡丞。
    前日,徐州太守接到聖旨,皇上命我們要攔阻四爺及雪舞姑娘,如有反抗則格殺勿論。」周益說道,
   
「所以……你這是抓我來了?」一聽他這麼說,長恭跟士深馬上戒備。
   
「四爺您別誤會,末將是特來告知此事,
    聖旨上還說,您從前的鄰居劉大與劉虎因為不肯說出您的下落,已經關進大牢,候時處斬。」
   
「你說什麼?怎麼會這樣?」長恭一時無法接受劉大父子竟因為自己而有殺身之禍,
   
「楊堅怎麼這樣殘忍?」
   
    雪舞剛端了兩杯茶一走進來就聽聞此事,
手上茶杯「匡啷」一聲摔了滿地,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劉大哥……小虎……為什麼?他們本就不知道我們要往何處去呀!四爺……」
   
雪舞看著四爺,夫妻倆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心意相通……他們不能坐視不管。
   
「四爺,您放心,徐州太守韋世冑也是個知恩圖報之人,
    他要我轉告您,徐州百姓皆感念蘭陵王的恩德,不會為難您,
    只盼您日後要更小心,因為聖旨頒布天下,
    徐州沒能攔住您,其他州郡勢必備受壓力,屆時或許……」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是長恭心知他想說的話,
徐州放走了他,其他州郡未必會放了他,未來的路途只會更危險。
   
「不過此去九江兩日路程屬徐州境管,四爺大可放心。」
   
「謝謝你的提醒,我們會小心的。替我謝謝韋太守,長恭必不忘他的大恩。」
   
「末將定會將四爺的話帶到,末將告辭了。」
 
   
周益離開後,長恭眉頭深鎖,
劉大與劉虎此刻命在旦夕,楊堅又已經通令全國務必抓到他們,
該怎麼救人,又該如何度過此次的難關呢?
 

   
那一日,太子楊勇派人打聽劉大父子被關的大牢,
並且吩咐太子府的總管,讓他買點酒到大牢裡去,說是太子犒賞守衛們的辛勞,
一定要把那幾個守衛灌醉,總管領命而去。
他自己則帶著兩個隨從算準時間,來到牢房外。
   
此時夜已深,劉大懷裡抱著兒子,父子倆已經睡熟。
聽到金屬碰撞發出的鏗鏘聲響,劉大忽然驚醒,
   
「難不成這就要上路了?」
   
此時,劉大見到一個衣著華麗的公子站在牢房外,看樣子不像要來處決自己的人。
牢門一開,進來了兩個下人裝扮的人,
   
「喂!快出來!太子爺救你們來了。」
   
「太子爺?」
   
劉大一聽,有這等好事?
他趕緊帶著小虎走出來,那兩人從醉得不省人事了的守衛身上取下鑰匙幫他們開了鎖。
他驚魂未定,怔怔的看著這個貴人,不知天底下怎會有人來救他劉大。
   
「你們快走吧!」太子說道,
   
「我只是不想我父皇濫殺無辜,沒別的意思。你們有多遠走多遠,別再被抓回來了。」
   
「謝太子爺!謝太子爺!」
   
太子府的總管領著父子倆離開皇宮,
   
「謝謝太子的大恩大德。」劉大說完,急忙帶著小虎離開,一路趕回家中。
    
「娘……娘……我們回來了……」小虎還沒進門就興奮得大喊。
   
 自從劉大與小虎被抓走之後,生死未卜,
劉大娘日日以淚洗面,滿心擔憂,卻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忽然見到丈夫與兒子安然歸來,喜得說不出話來。
   
「小虎……劉大……你們…..」
   
「什麼都別說了,是太子爺仁慈救了我們,你快收拾些東西,
    這兒已經不能再待了,咱們逃命去吧!」
   
劉大娘聞言也不再多問,趕緊收拾些細軟,一家三口離開了長安。
   

   
翌日早晨,
   
「皇上,犯人父子……不見了。」
   
牢房的守衛知道自己貪杯誤事,此時已嚇破了膽。
   
「不見了?這是什麼意思?」楊堅聞言大怒。
   
「昨夜太子府的管家請小的們喝酒,小的們一時貪杯喝多了,一醒來就發現牢房裡沒了人,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那牢頭邊說邊發抖。
   
「太子府……太子為什麼要這麼做?」楊堅想不通此事與太子有何關聯。
   
「叫太子來見朕。」
   
「是,小的這就去。小的告退。」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您有事找兒臣?」楊勇心知父皇為何找他,卻不搓破。
   
「太子,你府上管家私自放走犯人一事,你是否知情?」   
   
「兒臣知道,那是兒臣的主意。」楊勇不想牽連無辜,直承其事。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楊堅滿臉疑惑盯著他看
   
「父皇,兒臣只是不想您濫殺無辜,有損您身為仁君之美名而已。
   那父子倆又沒做錯什麼事,何苦定要殺他們。」楊勇顯得理直氣壯。
   
楊堅聽著兒子這樣說,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太子楊勇素有仁慈之心雖是好事,
但是他怎能這般感情用事?
   
「太子,朕知道你心地善良,但你怎麼沒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便隨意放走了人犯?
   你可知擁有天女何等重要?
   朕要著落在他們身上追問出天女與蘭陵王的下落,你卻放走了他們,
   叫朕失了線索,你……你該當何罪?」
   
「父皇,為什麼您一直要找他們?您已經一統天下了,還要天女做什麼?」
   
「得天女得天下,雖然朕現下已身為皇帝,
   但如果被別人抓住了她,這天下說不定會被搶去,
   太子,你是將來的皇帝,朕這……也是為你好啊!」
   
「父皇,如果我做得不好,別人要來搶我的天下,那我又能說什麼?
   蘭陵王不是擁有天女嗎?但當初北齊皇帝也沒把皇位傳給蘭陵王啊!
   況且父皇您沒有天女,不也一樣一統北方?可見這句話靠不住。」楊勇說出了自己心裡的想法。
   
「你……」楊堅被太子的這一席話說得啞口無言。
   
他心知太子的這番話實在沒有說錯,
這幾年來,自己汲汲營營就想找尋天女,只是怕哪一天蘭陵王東山再起。
但,連太子都知道如果皇帝做不好,有天女也無濟於事,自己又何嘗不懂。
   
「唉……你退下吧!」
   
「兒臣告退。」
 
    看著楊勇離開的背影如此堅定,楊堅也為之動容。
楊堅為早日訂下大位的繼承人,在兩個兒子之間搖擺不定,
長子楊勇心地仁慈、秉性善良,但一應日常失活極其奢靡、無度,與楊堅節儉的個性背道而馳。
楊勇平時一味做自己認為對的事,
即便冒著忤逆皇帝的罪過,只要他認為是錯的,一定力阻,讓楊堅又愛又恨。

次子楊廣卻恰恰相反,人前謙卑有禮,唯父皇之命是從,
一付勤儉仁慈又孝順的形象。
但私底下卻荒淫殘暴,對下人也苛刻異常。
  
  楊堅並非不知二子的心性,但要統治一個大國,需要的智慧與果敢絕非一般人能想像,
所以他雖立長子為太子,但心裡始終並未真正放心。
 
   
「看來,勇兒的確會是個好皇帝,他擁有仁慈與善良的心,定會愛民如子,
   但是,他揮霍無度的個性與朕一貫提倡的節儉格格不入,
    與朝臣的衝突也日趨劇烈,恐怕……恐怕要當好皇帝還有許多阻礙……」
   
楊堅明知楊勇肯定比較愛民,但一眾大臣卻總是在自己耳邊數落他的不是,
稱讚廣兒才會是好皇帝,他真是兩難。
   
自從楊堅登基以來,力行儉樸的生活,上行下效,遂形成一股社會風氣,
人民的經濟實力日積月累之下,已不容小覷。
看著自己逐步實現過泰民安的理想,他心裡著實欣慰,
他還有許多想做的事,幸好自己正當壯年,
這太子之位換是不換暫且不用去想。
 
  
「高長恭、楊雪舞,就讓你們活久一點吧!要知道,你們的命是勇兒給的……」
   
楊堅發出另一道聖旨:朕得知蘭陵王與天女實乃遭人誣陷,朕秉著仁慈之心,
不再追究蘭陵王謀反之罪,並已赦免劉大父子。
   
但各州郡關卡仍收到一封密函,務必活捉蘭陵王與天女,不得傷其分毫。
   
「勇兒,朕成全你的仁義之心,不殺他們。
   但是,無論如何,天女還是應該待在朕的眼皮底下,朕才能放心……」
     

   
長恭等人還不知道劉大父子已獲釋,為了設法營救劉大與劉虎,這一日並未繼續往南走。
客店裡,一行人正商量著如何才能救出劉大父子倆,
打算讓幾個兄弟留在此處照顧雪舞、小翠跟孩子們,
長恭、五爺跟士深要潛回長安救人。
   
「雪舞,徐州太守既然答應保我們平安,你們暫且留在這裡,
    我跟五弟、士深帶幾個兄弟回長安救人。
    等他們父子一脫險,我們定會馬上回來。」長恭說道。
   
「四爺,救人要緊,雪舞會照顧好孩子跟自己,盼你早日歸來。」
   
雪舞心裡也很急,她把一些火樹銀花交給四爺,以備不時之需。
   
「事不宜遲,咱們今晚就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