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遙(三十六)
蘭陵遙(三十六)
解決了李預的事情,
平安自覺做了件好事,心情特別愉快。
日正當中,肚子不由得咕嚕咕嚕叫著,
平安走進附近的一家客店。
「咦!那不是高公子嗎?高公子,好久不見啊!
近來可好啊?」
這聲音如此熱絡,會是誰呢?
平安往聲音的方向看去,是何老三!
「何三爺,是你啊!果然是很久不見啦!
你自己一人嗎?怎麼有興致到潯陽來?」
「高公子,你就別跟我客套啦!
何老三就何老三,叫什麼三爺!
我不是自己一人,我兄弟也來了!
這回咱兄弟五個來中原做幾筆生意,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你了!」
那日,平安仗劍力抗毒蛇何三,
內力之深曾讓何老三另眼相看,
要不是老四來幫忙,光靠他一人是打不贏的。
何老三對平安甚是欽佩,
所以平安後來雖然被他們抓了,但是他一直都挺客氣的。
平安乍見何老三,一股親切感油然而生。
想來,自己跟萭妹結親,這人也頗有功勞。
「你們何家鞭五位當家等閒不會一起出動,
是多大一筆生意能讓你們一起來到中原?」
「呵呵!也沒什麼!不過就是些駿馬、牲口的買賣罷了,
咱兄弟是藉個因頭到中原勝地來遊山玩水的。」
「呵!是嗎?」
平安心下懷疑,不過他不願多言。
他們何家鞭橫行西域,做生意甚少五人一起出馬,
那時他們一起來中原是為了替楊廣運送武器,
事關重大自然馬虎不得,
這回楊廣都當皇帝了,不會需要與他們進行祕密交涉,
那……會是什麼事呢?
不會又是什麼牽涉謀反的大事吧!
莫非……是李淵?
記得當時跟他們接洽的就是李淵。
算了,
這事與自己無干,還是別多問吧!
「那日回去西域之後,咱兄弟對您深厚的內力都大大的佩服,
大傢伙心想,中原之地果然臥虎藏龍,
以您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公子都能有這般造詣,實在令人折服。
我們這群井底之蛙向來自負武功不差,
怎知一遇到你,喔!還有那位老前輩,
我們五個竟然只能彆腳的束手就擒,
當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您過獎了!三爺也別這樣妄自菲薄,
在下沒有你說的那麼厲害,
老貓兒是前輩高人,自然不是等閒能敵的。」
「對了!公子,
那日那兩位女扮男裝的姑娘後來怎樣了?
她們沒受到驚嚇吧!
幸好我家老五當時沒有識破,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哈哈哈!」
一提到那姑娘,平安臉上閃過一陣紅雲。
老三看見了,他心想,
有點意思,這年輕人心思有異!
他是個爽快的人,只道平安對哪位姑娘有意思,
他一時心癢,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幫上忙。
「高公子,怎麼,你喜歡其中一個是吧!
要不,何老三充一回媒人,
替你跑跑腿,幫你去說成這一門親事,
如何?」
「不,不是……不用了,她……萭妹……
嗯!其實我們已經成親了!」
平安畢竟年輕,臉皮薄,說起萭妹竟有些窘。
「真的?哈哈哈哈!瞧我後知後覺的,
那何老三就只能補上一聲恭喜了!」何老三哈哈大笑。
「說來,這事跟三爺你也有點關係,……」
「我知道!因為當時我抓了你們,
把你們綁在一起,
讓你們擠在一輛小馬車裡,
你們就這樣看對眼了,是吧!」
「……」
「所以我何老三也算大媒啦!哈哈哈!
沒什麼事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來,我敬你!
我虛長你幾歲,不嫌棄的話,
你跟他們一樣叫我三哥吧!
三爺三爺的叫著,聽著挺生分的。」
「好,三哥,來,我也敬你,你說得沒錯,
平安能與萭妹成親你是一份重要的助力,
平安在這裡謝過了!」說罷,平安舉杯一飲而盡。
何老三乍見平安自是欣喜,
不過他兄弟五人此番乃應李淵的邀請來到中原,
李淵廣集人才自是有不安份之想,
只是時候未到,因此不足為外人道。
不過面對平安,何老三其實很想說服他,
他深知平安的能耐絕對在他之上,
因此也希望平安能一起投效李淵,
礙於不知道平安的意向,他只能如鯁在喉。
平安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何三哥,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這……,是這樣的,
你知道李淵李大人嗎?你認為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知道是知道,不過知之不深,
只聽聞他是個禮賢下士,謙卑的人,
其餘就不清楚了。」
「做哥哥的這會兒正要到李大人府上去,
李大人素來以禮對待咱這些江湖人士,
大夥兒都肯替他賣命,
不知道兄弟是否也有興致一同前往呢?」
果然,同平安心裡想的一樣,
李淵招募人才,何家兄弟必在他的名單之中。
不過自己此時卻沒有這個心思,
「何三哥,不瞞您說,
我媳婦兒有孕在身,做丈夫的怎能這樣離去?
況且我這次出來是給我娘置辦些雜物,
我娘還等著我回去呢!
想來是機緣不湊巧,兄弟此番是不能同您前去了。
不過說不定日後還有機會的。」
「說得是!也許日後咱能在李大人府上再聚。
眼下你的事要緊,暫且不要想吧!來,兄弟,喝酒!」
平安告別何老三離開了飯館,
到長街上一一買齊了雪舞交代的東西,
背著大包小包的,趁著天色尚早便回櫻花村去了。
他一心只想著萭妹等著他呢!
腳步不由自主便輕快了許多,
至於李淵什麼的,那不在他目前的考慮之中的。
老貓兒果然跟著南方主僕兩一路往南,
他想,南凱也算是條漢子,一直都是忠心護主,
對楊勇從無二心,
他的閨女當我老貓兒的徒弟肯定是過得去的。
路上,士及與南方經常你一言我一語,
誰也不讓誰,頗為熱鬧。
士及明知南方是女孩,可他仗著南方不願意被識破,
經常故意找些事鬧她,勾肩搭臂啦!找他一起去小解啦!
嫌天氣熱拉著他一起到河裡去泡水啦!
......
惹得南方只好向老貓兒露出求助的眼神。
老貓兒心裡好笑,士及這小子是怎麼了?
明知他是女的還這樣故意,他平日不是這樣的啊?
雖然一路遊山玩水,不過路再長總是有到的時候,
這一日,
士及、老鄭、南方與老貓兒已經接近巴郡了。
巴郡自古為巴國領地,
周赧王時,秦國滅了巴國,設立巴郡,
該處為一盆地,鄰近長江,
乃叢山峻嶺之中的一處世外桃源,
人民生活富庶,自成一格,
楊勇能在此地隱居,後半生已是別無所求。
這幾日南山派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掌門人南凱六十大壽將屆,四方賀客盈門,
南山三秀與其他弟子忙進忙出,
一方面要接待客人,不能冷落了人家,
一方面要安排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吃住的事宜,
幸好南山派在此開山立派已有十數年,
南凱家大業大,銀子花的流水似的也不愁。
「秀方,小羽回來了嗎?老鄭不是說很快就回來了?」
「師娘,還沒見到小姐回來啊!應該還在路上吧!」
「這丫頭,不知道人家擔心她,
據老鄭傳回來的消息,
她在長安可是玩上癮了,一度不想回來呢!」
南凱擔憂夾雜寵溺的語氣,
誰都聽得出來他對女兒的心疼。
「那也沒什麼!小孩子家貪玩,難得到一趟長安都城,
見到琳琅滿目的東西多看幾眼也是有的,南掌門就放心吧!」
說話的正是前來賀壽的客人之一,
泰山景春拳的掌門人無聲拳霸張洳,
景春拳與眾不同之處便是出拳極快,
拳招以快狠為第一要務,
快速拳出拳無聲,往往讓敵人來不及反應,
張洳的外號就是由此而來。
他此番來賀壽其實另有目的,
他與南凱是多年好友,深知南山派在江湖上名聲赫赫,
南凱為人海派,家財萬貫,
而且南凱僅有南婕羽一個女兒,
未來這些家財非她莫屬,
如果能跟南凱結成兒女親家只有好處。
幸好兒子張實生得一副好容貌,
堪稱風度翩翩美男子,與南婕羽從小就認識,
也是南凱看著長大的孩子,自是不必多說,
南凱大壽心情必是大好,
他一定得利用這次的機會跟南凱提提這件事。
剛好此時南凱夫婦因擔心愛女未歸而愁眉不展,
他馬上替南婕羽說話,
也算是為自己的目的埋點因頭。
「我說,南方小子,你家究竟在哪兒?
咱們這會兒怎麼越走越往深山啦?」
「死士及,你才大我多少,竟敢叫我小子!
對啦!我家就在深山裡啦!
我就是山裡來的野人,怎麼?不行嗎?」
「原來真是野人啊!怪道這麼野蠻不講理!」
「我就不愛講理,你管得著?」
「我是管不著,也不想管。
你說,這彎彎曲曲的山路還有多長啊?
怎麼老是走不完呢?」
「不告訴你!」
「你……可惡的臭小子!」
士及心裡不服氣,看你囂張到幾時,
到了你家,你還不現出原形?
嘿嘿嘿!
到時候我就跟你家裡人說你一路上跟我同吃同睡,
看你還嫁不嫁人!
哼!野丫頭!
士及越想越得意,忍不住笑出聲來!
「喂!想什麼這樣好笑?說來聽聽!」
「偏不要!」
「說不說?」南方忽然一把扯住他的頭髮,
士及吃痛,眉頭一皺,忽然促狹的說,
「好!我說,你放手……」
南方放開了,逼視著他,
「還不快說!」
「我剛剛在想,之前路邊有一隻鴨子,
那鴨頭忒長得也好笑,圓圓扁扁的,
可卻不斷抬得老高,一副驕傲模樣,
竟像是想把自己偽裝成天鵝,
不過一開口便洩了底啦!
那嘎嘎聲音怎能與天鵝相提並論呢?
想到這兒我就笑出來了!」
「就這樣?」
「就這樣。」士及故作認真的看著他,極力憋住笑。
南方心裡懷疑,鴨頭,丫頭?
莫非他已經知道我是女的?
但我這一身的打扮天衣無縫,
除了世故的老貓兒之外,沒人知道,
這隻呆頭鵝怎麼可能看得出來?
不可能,別多想,
等我回到家,換回女裝,肯定嚇死你這大笨鵝!
老貓兒看著他們兩人鬥嘴戲謔,心裡挺高興的。
這次來巴郡,當然是收徒第一,
探探那個廢太子也是重要的事,
其次,這兩個小子若能走到一起也是美事一樁,
只不過士及這笨小子老是這樣捉弄她,
也不知道丫頭是不是肯屈就,
老貓兒雖然認真看過他們的面相,
但是卻說不出這兩個孩子是否合得來,
或許因為關心則亂,一時卻也無法下定論。
唉!看著辦唄!
老貓兒一路上觀察南方與士及,
這兩個小子每天都像冤家見面似的分外眼紅,
總有鬥不完的嘴,不消一會兒,
總有一個會氣鼓鼓的嘟嘴不說話,
再一會兒,風水總會輪流轉,換成另一個臉紅脖子粗。
士及愛鬧他,但是南方也不惶多讓,真是天生一對!
每天睜眼便吵吵鬧鬧直到臨睡前方休,
一天總要這樣才算是過完了。
對於他們兩個的相處模式老貓兒也覺得挺有意思,
不過他們鬧歸鬧,總算沒什麼傷大雅的舉動,也就由他們鬧去。
他與老鄭跟在後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
老鄭口風甚緊,任何涉及主人家的事一概不談,
不過他倒是從老貓兒嘴裡聽出來了,
原來這老頭早就知道他家少爺其實是小姐,
只是一來行走江湖還是男裝方便,
二來是考慮到他家小姐,
一個年輕女子跟一群臭男人同行了這許多日子,
尤其還有士及這樣的小夥子,
若傳了出去於南小姐的名聲畢竟有損,
因此他並不想戳破這一層。
老鄭心生感激,不由得對老貓兒另眼相看,
這老頭兒看似滑稽,行事不按常理出牌,
可他的心思卻相當細膩,不了解的人肯定會被他的外在給欺騙了。
四人回到南家庄已經是三日後的事了,
沒想到在群壑之中,竟然有這一處天地!
當地彷如世外桃源,耕地豐饒,四季如春,
長街上的熱鬧並不亞於其他地方,士及真是大開眼界!
「哼!瞧你那睜得牛鈴似的眼,
怎麼? 還覺得我家是在鳥不生蛋的荒山野嶺嗎?」
「真是太神奇了!
這個地方跟櫻花村一樣,都是外人難以得近的地方,
不過我們櫻花村並不難找,
只是夫人放了五里霧遮蔽了入口,
而你們這裡是因為這些山嶺作為天然的屏蔽,
所以啊!根本上還是算偏僻的地方啊!」
南方不以為然的回答,
「櫻花村了不起啊!也不過是個村!
我們這兒是巴郡耶!
從秦國設郡至今都幾百年了!」
「好吧!其實也不算太野!這樣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南山派的根據地是南家庄,
南家庄是此地最大戶,
一條巴南街從街頭到街尾都是南家庄的勢力範圍,
偌大的園子,平日就是人進人出的,相當熱鬧。
這幾日因為慶祝南凱六十大壽,
賀客更是絡繹不絕,看來隔日的慶生大典已經準備妥當了!
一回到家,南方一轉眼已經不見人影。
老鄭把老貓兒跟士及引往大廳,那裡是老爺招待賓客的所在,
他一來是覆命,一來是引見。
「老爺,夫人,我們回來了!」
「老鄭!你可回來了!小羽呢?咦?這兩位是……」
說話的正是南凱的妻子冷夫人。
她本來正關心女兒,忽然見到老鄭身後站著兩人,
因此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南凱畢竟是混跡江湖已久,
雖然老貓兒尋常不做道士打扮,但是他卻還是認了出來,
眼前這人竟是銷聲匿跡,不問世事已久的紫霄派第一把交椅,
虎威先生紫雲道長。
「閣下是人稱虎威先生的紫雲道長嗎?」
「是又怎樣?」
老貓兒從來不滿意這個稱號,反應有些冷淡。
「啊!道長,真的是你嗎?
今日得蒙道長大駕光臨,南方派真是蓬蓽生輝啊!」
他這麼一說,在場的眾人都把目光投了過來,
紫雲道長?真的是他啊!
當年那個虎威先生如今怎麼是這一副德性呢?
「好說好說,老貓兒不用那個名字已久,
難得南掌門還記得在下從前的賤號,
你們也不必太在意,還是叫我老貓兒就好。」
由於南凱原乃奉命成立南山派,
旨在聯絡江湖人士,因此他一向廣結善緣,
前來祝壽的人遍及各大派。
在場眾人之中有些見過他,有些沒見過他,
不過那名號是聽過的。
原來他真的是紫雲道長!
想他師弟,紫霄派掌門人紫靈道長,是那樣風采翩翩,仙風道骨,
怎麼他師兄竟是這般不講究的模樣?
前輩高人果然與眾不同。
「老貓兒先生,
區區在下不成材的六十壽辰能得您屈駕前來,
在下著實感激!您身邊這位大俠是……」
「他是老貓兒的徒兒。」
「歡迎之至!歡迎之至!」
「爹!……」
一個有點熟悉又有點不熟悉的聲音傳入士及耳裡,
他不由自主的轉過頭去,
只見大廳門口出現了一位天仙也似的女孩,
那女孩對著眾人甜甜一笑,
停在士及臉上的目光稍稍久了一點點,
巧笑倩兮,一切盡在不言中。
須臾,她回過頭來,
快步奔進了大廳,直往南凱懷裡撲去,
士及眼中滿滿是不可置信!
雖然早知道他是女孩,
但這時看著恢復女裝的她,士及仍然傻眼!
原來南方竟是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孩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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