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緣‧相倚（29）
好你個方大元！搞這下三濫把戲！
我湯文開豈是三歲小孩，任你這般玩弄？
你可別怪我狠心，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慈善家，
既然你想走，我當然樂見其成，
只怕你到時候連一毛錢都別想帶走。
這等清理門戶的大事，湯文開當然得親自坐鎮，
幸好結婚的時間尚未決定，正好趁這空檔處理這件事。
他讓裴雲飛先回瀋陽做了些安排，
首先，讓董事會延期幾天，
給他們冷靜一下，也給自己爭取時間。
接著，找了其他董事會成員交代了一番，
之後，就等著董事會上好好的把戲做完。
【上海‧元開總部】
裴雲飛帶回來消息，
湯總裁要過幾天才回來，所以董事會得稍延幾日。
沒有人知道湯文開搞什麼鬼，
但總裁不在當然不能開會，倒也沒有人多說。
這一延期，方大元得多擔幾天心，
也罷，需得有湯文開在場，這齣戲才能有效，
他既然不在，就等他幾天無妨。
倒是有一事令他百思不解，
湯文開最近不僅跟尹肅走得近，還在瀋陽待了這麼久，
也不知道湯文開做什麼打算？
等待的時間終究會過去，董事會的日子還是到了，
再過一會兒會議就要開始，
會議室外慢慢聚集了一群西裝革履的董事，
他們在會場外碰了面，不免一番寒暄。
「聽說湯總裁親自去瀋陽給尹礦的老太太上香，
還逗留在瀋陽以至於耽誤了董事會。」
「想是跟尹家巴結上了吧！這可是大事呢！
尹礦是瀋陽的龍頭集團，攀上了關係好處可真不少，
湯總裁這步棋果然厲害。」
「湯總裁眼光夠遠，處事利索，自是不用懷疑的！」
「是啊！咱們湯總裁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過你們可知道，這元開的另一個巨頭啊，
嘖嘖嘖……那可就不太好說了。」黃一飛說。
一會兒如果忽然提出這番見解來，也不知會不會得到反效果，
所以黃一飛先試探著對幾個董事丟出風向球，
要看看其他人對這個議題有什麼看法，
而且他這一提，肯定有幾個沉不住氣的，
不必他多說，這事自然有人會先發難。
「噓……黃總這話別說這麼大聲，您說的可是方董嗎？
他是否有什麼地方不妥，還請賜教。」
「嗯，說到咱方董啊！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記得他一向自詡對市場走向最是靈敏的，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啊！那又怎麼著？」
「究竟發生什麼事，您倒是快說啊！」
「事情還沒發生才來得及，發生了就來不及了。」
「什麼事來得及來不及……」
漸漸的有人圍了過來，這正合黃一飛之意。
他神祕兮兮的說，
「董事長是領導諸位集團的重要人物，
他的決策方針總該要想著怎麼讓大家賺錢才是。
可我聽說他這次卻倒行逆施，
把腦筋動到那絕對賺不了錢的份兒上，
明擺著啊，還得賠上一筆進去。」
「真有這種事？不知道方董有什麼計劃讓您這麼氣憤？」
說話的人是上官皓。
做球抬轎嘛！舉手之勞。
「咦？怎麼？莫非你們都沒聽說嗎？
他說我們是沾了長照的光賺了不少，
還說那是社會服務的一環，要懂得回饋，付出什麼的，
讓我們拚著沒錢賺還得白做工，
要搞個什麼救難後勤之類的團隊。」
「那是什麼東西？」
「救難隊啊！就是純服務性質的社團，
平時得花錢養著一群專業人員，買設備，
必要時出動去救災，提供救援，
這玩意兒不但沒收入，還要浪費資源，
而且一個不小心，還得搞出幾條人命。」
「這算什麼？我們可是商業集團哪！又不是慈善機構，
一切自應以營利為目標，方董怎麼會想到要做這個？」
岑景深也來插一句。
他們幾個身負重任，當然都得幫腔。
「他就說什麼…...喔，就是取之於社會用之於社會這句話。」
「也許他忽然大發菩薩心來著？
但這可不是我們的方向了，莫非方董忘了我們的宗旨？」
「所以我才說他不像話啊！」
黃一飛言歸正傳，
「一會兒開會，這可是要讓他發酵的話題啊！哈哈哈哈……」
「沒錯，方董把大家的投資這樣亂搞，咱說什麼都得阻止他，
這節骨眼上是不能客氣的。」
這幫腔的人就是馬學梁。
「可這一來不就給方董難堪了嗎？
方董這幾年也幫咱們賺進不少，這……不太好吧！
事情還沒定論，還可以討論不是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方董的提議湯總裁甚少駁回，
如果我們不先下手為強，等他提出了就難了。」
沐凡逮到機會也趕緊說話，免得到時候被指責不夠賣力。
「也是！」
黃一飛等人見這氛圍已經給炒熱了起來，
覺得事情大有可為，
不過，這麼熱烈……只盼這火別燒得過旺……
那天方大元決定讓他們用這理由反他時，
他們也擔心會否矯枉過正。
因為元開集團董事會明文規定，
只要超過9成董事出席董事會就可以舉行董事長的不信任投票，
如果出席的人裡超過8成對現任董事長投下不信任票，
那就說明董事長必已做出危害集團的事，才能引起這麼多人的不滿，
這樣的話，
被罷免的董事長擁有的所有股權都將被沒入，分文都不能取，
這是為了防止董事長被罷免後還能掌控集團，
但這也是他們幾人最害怕發生的情況。
不過方大元說了，
他這些年苦心經營，對人也寬宏，自信人緣沒那麼差，
而且董事會人數眾多，要跨越那門檻不是那麼容易，
雖然此舉拿捏不易，一不小心也可能擦槍走火，
可不賭一把又怎能知道贏不贏？
挑起這些人必須賠錢的危機意識多半能引發部分反對聲浪，
但卻不是所有人都對慈善之舉嗤之以鼻，
只要部分人反對就夠了，
因此他認為此事當可萬無一失。
他們沒料到湯文開已經從小東處得知他們處心積慮的陰謀，
更不知道他早已布置了一切。
…………
董事會開始了，
例行事與預算編列等事都討論過了之後，
果然有人開口質問方大元的祕密計畫。
黃一飛這老狐狸老謀深算，一石二鳥之計得逞。
這樣一來便不用自己多言，
湯文開也不會把事怪他頭上。
湯文開好整以暇等著他們一個個發言，
不過是些罵方大元這種想法不可取，不會賺錢的生意沒必要做等等的言論。
後來有幾個人把話越說越難聽，
一面倒批評方大元，彷彿已經到了萬劫不復的地步，
這才有點意思了。
方大元一語不發，可臉色是越來越難看。
這戲演得還真是不錯，可沒人要進入主題嗎？
湯文開心裡想著，
你們不是要提議趕走方大元？
怎麼都還不開口？
不僅湯文開等著，方大元也等著。
到了掀底牌的時候了……
黃一飛看了一眼方大元，終於還是開口了，
「方董這樣的想法已經不適任董事長的職務，湯總裁，您說是不是……」
「黃總且慢，此事大元還只在計畫階段，並未決議執行，
不如聽聽大元說一下他的想法吧！」湯文開說。
「我……我是這樣計畫沒錯，
我們確實靠長照大樓賺了些錢，
設置救難隊的想法無非就是一種回饋社會的意思罷了，
如果諸位不能認同，我也不勉強。」
「方董此言差矣！這事可不是您說不勉強就算完，」
「是啊！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將來難保再把我們的利潤拿去隨意揮霍，這可不是個事。」
「也許是該換個人當董事長了。」
終於出手了，你們幾個老狐狸。
湯文開心裡暗笑，
可這些畏首畏尾的欲加之罪實在太薄弱了，
這幾個渾蛋怎麼會以為我這麼容易受人左右呢？
他還是一聲不吭。
「說得好，正所謂本性難移，
方董心地善良我們都很清楚，那是美德。
但本是慈善機構做的事，咱們何必多事，
別忘了，就算下十八層地獄我們也只認得唯利是圖，」
「這話說得是，沒錢賺的活兒誰願意幹？
我們可都是有家有業的人，是不是？
還不時有人等著張嘴要錢呢！」
「董事會的宗旨決不是做慈善事業，
我們不能讓一個有這樣想法的人擔任董事長，那太危險了。」
「對！雖然近幾年集團是賺了錢，卻也不能這樣隨意揮霍，
萬一危及集團的根本，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黃一飛等人原不想把話說絕，
這樣湯文開才能因為愧疚而給方大元留一點後路，
如果說得過了，真成了趕人秀了，方大元一杯羹都分不到，
那又不是他們所要的結局了。
可是後來加入的這些人竟然越說越離譜，
他們幾個越聽臉色越是鐵青，
甚至已經開始感到不安……
殊不知，這正是湯文開將計就計的安排。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就比一比誰的策略高些！
「湯總裁，這可是大夥兒的心聲啊！您倒是說句話兒。」
「大元，你可還有什麼話說？」
湯文開沒有正面回答，反倒是問了方大元，
「我……」
其實方大元也嚇到了，
半路殺出這麼多程咬金讓他們本來掌控的發球權旁落，
這些人一個一個急欲置他於死地，落井下石不遺餘力。
他制定計畫時其實想過，照這些人平時的處世之道，
至少有一半的人會支持設置救難隊的，
沒像到竟然一面倒都反對？
現在這情形已超出他的想像，
不知道事情會演變到什麼程度，他現在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看到方大元不知所措的模樣，湯文開覺得時機成熟了，
他說，
「既然大元沒有話要說，
那麼各位的顧慮有必要馬上處理，
依據雲飛統計各位簽到的狀況，我們的出席率已逾九成，
這樣的人數足以決定董事長的去留，
那好吧！咱們今天就做個決定，
雲飛，馬上準備，半個小時後大家先進行不信任投票，
然後再決定改選新董事長事宜。」
湯文開拍板定案之後，方大元突感一陣悵然若失。
不信任投票就是決定讓方大元離開董事長職位的投票。
那是記名的投票，誰也做不了假。
黃一飛等人都已經對方大元提出疑義，
這不信任票已是非投不可，那其他人呢？
元開集團董事會的門檻雖然高，卻也不是沒有機會達到，
如果真的超過8成，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了。
眼見今日這局面已經失控，
可竟然是他方大元自己一手造成，以至於如今已沒有退路了，
真是一著錯，滿盤輸……
半個小時後，
毫無意外的，不信任投票輕鬆越過8成的門檻。
湯文開運籌帷幄，喜怒不形於色，
可方大元卻不一樣，他簡直傻住了！
這是什麼情況？
沒想到自己這麼不受歡迎？
黃一飛等人對於投票結果獲得如此壓倒性的勝利也毫無欣喜，
他們答應方大元給他保住銀根的，這下全都沒了，
原來不想讓他繼續擔任董事長的人有這麼多，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他們不敢去看方大元如今臉上是什麼神色，
當務之急是保住元開董事的職位，能撇清自然是要撇清的。
也許是送暖者本來就少，
也許這就是世態炎涼，
他們竟然沒人替方大元說些什麼，也沒有半句安慰的話。
湯文開身為總裁，幾句場面話還是要的，
「大元，這些年來辛苦你了，
元開因為有你才有今日，這是不爭的事實，
做人不能忘本，你的努力也不能一筆勾銷，
雖然董事會明文規定，你的股份是必須沒入的，
但是身為總裁，我卻無法眼睜睜見你落得如此下場，
依規定元開的股份你不能再持有，
這樣吧！
畢竟你是元開集團創始人之一，
對集團有著無法抹滅的功勞，
我提議，
從屬於你卻必須沒入的股份中，拿其中一部分轉給方水云，
反正方水云現在靠你照顧，他的就是你的，
至於轉多少一會兒大家開個會討論一下！」
事情竟然就這樣成定局了！
方大元最後只落了個被掃地出門的命運？
自己那麼多年來的心血還得仰賴施捨？看人臉色？
始料未及，追悔莫及……
此刻他的心境竟是五味雜陳，悔不當初！
瀋陽尹家
在百日之內辦喜事須一切從簡，
不放鞭炮，不張燈結綵，更不必行六禮，
因為日日皆可舉行，也不用合八字看日子。
考慮姥姥急著看她的孫子們幸福快樂的模樣，
新人的婚禮就定在姥姥出殯前數日。
趁著姥姥停靈期間將媳婦娶過門來，
一方面得以告慰姥姥，一方面也是一種轉哀為喜之事。
尹延、尹宗有尹泰跟曾玉屏做主婚人，
湯文開無父母，就由尹衡跟尹媽擔任這重責大任，
沈雪讓人去把小羽跟仙仙的親人接了過來，
結婚是人生大事，自然不能讓兩個家人缺席的。
加上莫老佛爺夫婦也在，一時尹家真是熱鬧極了。
人齊了，
相信姥姥在天之靈看著也開心。
姥姥的靈堂此刻是一片淡粉色的百合花海，
襯得姥姥那張相片上和藹的笑臉更顯柔和親切，
一條長長的紅毯往前延伸到入口處，
紅毯兩邊各站滿一列親人，興奮得夾道歡迎三對新人入場。
首先是年紀最長的湯文開與莫彤，
湯文開高大英挺、俊美內斂，莫彤楚腰纖細，艷光照人，
這一對像極了金童玉女，
霸氣與深沉兼具，散發著成熟與穩重，
猶如渾厚踏實的巴洛克奏鳴曲。
接著是尹延跟仙仙，
這兩人雖然緊張的手心冒汗仍不忘大放甜蜜，
尹延一手牽著仙仙，一手緊緊摟著嬌妻的腰，
走在紅毯上，兩人眼神自然交會，一抹抹紅雲羞赧的飄過，
毫不掩飾恩愛之情，閃得人睜不了眼，
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兩人，更像活潑輕快的小步舞曲。
相形之下，
尹宗跟小羽這一對顯得淡然許多，
雖然尹宗一臉掩不住的雀躍，
還不時偷眼瞧著身旁的美麗妻子，
可小羽眉頭輕輕皺起，微笑的弧度不怎麼自然，
看上去是心事重重，
尹宗知道小羽的壓力也不敢造次，只好專心走路，
兩人中規中矩的走紅毯，
就像單調無華卻莊嚴隆重的宮廷音樂。
婚禮極其簡單，一概儀式全免，
三對新人只在姥姥靈前交換了戒指，
新郎掀起新娘頭紗，在新娘額頭上親吻。
尹泰兄弟二人偕同妻子一起給姥姥上香，
跟姥姥報告了這個好消息，接著給予三對佳偶祝福與擁抱，
結婚儀式就算完成了。
最開心的要屬莫老佛爺老夫妻兩個了，
女兒莫彤都四十了，竟然能如願嫁給令她一輩子牽絆的湯文開，
這可是兩個月前他們想都沒想過的事，也許正所謂因緣天定。
見女兒笑得燦爛，老人家也就滿足了。
眼前這一幕溫馨又幸福，讓人不由自主感染了愉悅之情，
尹肅一手抱著小齊兒，一手摟著沈雪的肩膀，一家三口站在一旁觀禮。
喔！不，是一家四口，因為沈雪已經又有身孕了……
還只一個多月時間，尹肅並未張揚，連尹爸尹媽都還不知道呢！
看著新人交換戒指，親吻，
尹肅回想起一年前他跟沈雪的那場婚禮，
想到自己這歷經千年，失而復得的幸福，老天對他真是眷顧有加的。
尹肅閉上眼睛，默默向姥姥祝禱……
姥姥，您可看見了？
你最掛意的兩個老五都找到幸福了，
還有，雪舞剛懷上老二，
您知道了一定也跟我一樣開心吧！
本來肅兒心裡實在難過，
因為您這一走，肅兒將永遠失去一個疼我愛我的姥姥，
不過回頭想想，有雪舞跟孩子陪著，肅兒應該要知足了，
在尹肅懷裡的小齊兒睜著圓圓的大眼看著他，
胖嘟嘟的臉頰粉嫩粉嫩的，
尹肅忍不住親了一口，
小齊兒吃癢，格格的笑個不停。
沈雪正替兩個妹妹開心，聽到小齊兒的笑聲轉了過來，
尹肅深情的望了她一眼，摟著她的手用了一下力，
他真的很滿足啊！
沈雪讀懂他的眼神，把頭緊緊靠在他胸前。
她的心裡暖暖的，但也有著一絲憂慮……
小羽的模樣令人擔心，
沈雪知道小羽沒能放下那個夢靨。
雖然她點頭嫁給尹宗了，
但尹宗想完完全全打開她心裡的結，恐怕還需要點時間，
不過哪對夫妻沒有自己相處的模式呢？
多想無益，就祝福他們就好。
此刻，在場眾人心裡也都是滿足與甜蜜，
一瞬間，彷彿所有的事都圓滿了。
雙胞胎的生命裡總有著許多巧合，
一如鏡緣人生，禍福相倚，
湯文開與莫彤一起長大，
有著相似的成長背景，同樣相似的生存之道，
何嘗不是另一種鏡緣？
然而再相似的兩個個體也存在著差異，
他們的人生因相似而美好，因差異而更加深刻，
當福與禍不期而至時，
相倚相偎，相攜相偕，這一生也就圓滿了……
未來當然會一直來，
三對新人，尹肅一家，莫老夫婦，小東……
新的故事也會一直持續，
有生，有死，有喜，有悲，
人生不就是這樣？
可，那已不在這番外的範圍了。
…….番外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