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的印記[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2017051922:24


 

三生石的印記

 

「九兒……」

榻上的東華帝君凹陷著眼窩。

雙眼儘管無神,東華口裡卻清晰地吐出這最後兩個字,然後一切便都停止了。

空氣凍住了他頤長的身形,平放身旁那修長的雙手依然骨節分明、

蒼蒼白髮依舊閃著銀光,一派平靜無波的臉頰沒有任何表情,
緊閉的薄唇一如以往的堅強。

可慢慢地,臥榻上的人開始一點一滴的消失,終至灰飛煙滅,無跡可尋。

 

近三十萬歲的東華紫府少陽君也終於不可免俗的迎來了自己的天劫。

偌大的太宸宮裡靜謐之極,連根針掉地上都清晰可聞,

一直守在一旁的司命星君難得軟弱,無聲的掉著淚。

東華帝君自己吩咐了,一蓋不允任何人在自己應劫時進到太宸宮,

以至於灰飛煙滅之時,身旁僅司命一人。

一個曾經的天地共主就這樣悄悄離開雖然顯得唏噓些,

但他一向低調,這樣離去倒也不失他一貫的風格。

 

幾十萬年的主僕,司命自然知道他唯一放不下的是什麼,但他無能為力。

司命主宰凡人命數,大筆一揮能讓人轉變命運,

但他卻無力更改神仙的命數,尤其像帝君這樣的遠古神仙,

應劫,身歸混沌,一切自有定數。

 

………

以東華帝君自己的修為,早在一年半載之前便從容地得知自己的劫數將至。
遠古神祇應劫,天象必有徵兆。
不只東華自己,一干天宮眾神都知曉此事,
可眾人深知東華帝君習性,卻也無人敢多言。

 

 

應劫之日前,他遣走了一屋子的仙娥,她們只是婢女,非親非故,無須守著他。

眾仙娥應了司命的召喚,一字排開,

東華帝君臉上一貫雲淡風輕的站在一旁,

司命星君交代,帝君要閉關一段時間,讓仙娥們暫且休息個幾日。

一切都是那麼平常,仙娥們也不疑有他,
謝過了帝君,謝過星君,收拾了簡單行囊便魚貫地離開了太宸宮。

 

幾十萬年來太宸宮一直是東華帝君的府邸,

雖說天宮裡府邸多不勝數,天君夜華也不至於收回府邸,

但東華身後無人,他認為總該收拾收拾,沒理由在自己灰飛煙滅之後霸佔著一座宮殿。

太宸宮本就陳設簡單,這些年來東華幾近無欲無求的生活自也沒什麼身外長物,

屬於他的私人物品實屬寥寥,也就幾個箱子罷了。

他蹲身,輕輕開啟其中一個箱蓋,隨著一聲喀答,他瞄到了一抹紅影,

眼裡難得的閃過一絲極淡極淡的溫柔。

「不知道這小狐狸現在過得如何?」

五萬年過去了,東華一直讓司命星君把關於青丘的所有消息擋在太宸宮外。
為了不在朝會與青丘女帝打照面,他甚至不再出現在朝會上。

他並非無情,相反的,他用情之深,以至於把所有的苦往心裡深處藏,

長日漫漫,太宸宮中的寂寥還能少得了?

兩人在凡間的那段經歷刻骨銘心,竟成了他最大的支撐力量,

她的每一顰、每一笑、每一次撒嬌,每一次嗔怒,

在似乎永無止盡的時空之中一而再再而三充斥他的腦海,

每每在他午夜夢迴時魂牽夢縈。

 

他大可放手一搏,無視命中注定的結局,從從容容,大大方方的愛一回。

然而,那只能滿足情慾,無論他給了什麼承諾,既然注定沒有結局又怎可能會實現?

愛得越深,陷得越深,離別來臨之際便越痛,他不忍,

只得趁早讓她抽身。

也許仍舊會痛,終究會輕許多。

 

「既然注定不能善終,何苦再招惹她?」白淺那一番話算是讓他幡然醒悟了。

 

回想兩人的緣起,他不禁莞薾。

明明二十萬年來早已成了個不生情愫,石頭般冷冰冰的無趣男神,

也不知怎地,竟被那紅狐狸白鳳九吹皺了一池春水,

不但攪亂了方寸,還險些忘了自己是個什麼樣的命運。

在她吃了成玉元君給的迷魂果後,

睜著迷迷濛濛的一雙眼深情地凝視著自己,嘴裡嘟嚷著:「鳳九喜歡你,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時,

東華知道他再也無法無視這個女娃。

 

她裝病現出了原形,他便真當她是屬於自己的寵物一般,

毫不避嫌地讓她俯臥在自己腿上,或是把她緊抱在懷中。

他總是無意識的輕撫著她那一身柔順的皮毛,

即便心中常隱隱記起了那個不可能……

他甚至希望她一直就這樣當他身邊的小狐狸便好,

他便不用再理會那個殘酷的命運之枷。

 

東華非常清楚當年他那決絕的一抹,三生石上便再無任何機會。

為了蒼生他不後悔,

但對於眼前的小狐狸,他卻無法如同對待數萬年來愛慕他的那些女神女仙一般,

只因他平靜已久的心已起了波瀾。

既然在這天宮之中已無任何可能,他又不想推開她,唯一的辦法便是到凡間去一遭。

 

即便凡間的六十年僅只是天宮中短短兩個月,

即便這麼做仍可能因為有違天意而遭到反噬,

但為了一圓與她的一段情劫,他依舊選擇讓自己下凡。

他讓司命瞞著小狐狸,他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脆弱。

 

這一趟凡間行,算來挺失敗。

他沒有因為一償情債而脫身,反倒越陷越深,失去了九成法力讓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再放縱情意滋長,

為了不耽誤這小狐狸的一生,他堅決地把她拒於千里。

為了讓她知難而退,他違反自己的心意用最冷淡的態度對她,

為了讓她死心,他甚至讓司命老實告訴她兩人注定無緣。

司命跟她說了,帝君並非天生無欲無求,

只是當年為了無後顧之憂,已將三生石上屬於自己的名字抹去,他們的感情註定無法善終,

帝君為了還她一番愛慕之意,已經在凡間與她一同歷了情劫。

但東華跟司命都不知道一件事,

自古,青丘白狐便最是專情,一輩子認定了誰就是誰,死心塌地,絕不改變。

 

正因如此,小狐狸聽了司命之言不但沒有死心、沒有放棄,反而不顧一切想要轉變命運,

為了能變出個法器到三生石上刻下東華的名字,她竟揮刀自斷一尾。

斷尾之痛椎心刺骨,她卻無所畏懼。

然而東華帝君誠然不是石頭做的神仙,他一般的有血有肉,見到鳳九如此,他怎能不為所動?

當他趕到三生石畔之時,小狐狸鳳九已經痛暈在地,他見狀心如刀割,哽咽道,

「該拿這小狐狸怎麼辦?」

 

一把抱起瑟縮在地上的小狐狸,東華在轉身之際眼角掃到了三生石上浮現的名字,

「白鳳九,文昌帝君」

 

文昌帝君?

東華皺起眉頭,一個掐指,暗道:

「這一任的文昌帝君雖僅十數萬歲年紀,但過幾年便到了應劫的時刻了,

  九兒才多大年紀,竟是要嫁給個即將身歸混沌的文昌帝君?

  老天這安排未免可笑!九兒身為青丘帝姬竟是這般命運嗎?」

 

三生石上的命定是無可轉變的,東華自己何嘗不知?他苦笑了幾聲,

「這是怎樣的一種作弄啊!」

 

苦澀的笑聲繚繞在三生石邊,

東華隨即歛起臉上的表情與心中的不快,瀟灑的一個轉身,把小狐狸送到司命手上,

「快,她斷了一尾,快送她回青丘。」

 

當晚,東華來到崑崙虛。

小狐狸最後是被送到這兒來的,而他終究還是放不下小狐狸,放不下她的一片深情。

即便知道此刻的崑崙虛眾神雲集,他還是來了。

果然,白淺那一番怒氣都潑在了他的身上,他卻無話可說。

 

情愛本身何罪之有?錯只錯在他親手毀去自己的姻緣,毀去一切可能。

 

「如果當年沒有在三生石上抹去我的名字,我會喜歡你。」這是他留給小狐狸最美麗的情話了。

 

痛得迷迷糊糊的小狐狸把見到東華帝君當作是作夢,

她趕緊抓住他,緊緊依偎在他懷中,深怕在夢境之中的他仍要使勁推開她。

 

他低頭俯視著懷中嬌弱的身驅,亙古無波的眼眸裡此刻盡是不捨。

 

她有什麼錯?她不過是愛慕自己而已。這整件事她都沒有錯,但她卻深受其害。

是他,他總是畏首畏尾,害怕那個不善之終,以致於明明喜歡她卻一直要推開她,

因為這樣才使得她連作夢都這般沒有安全感吧!

 

想著想著,自責之情油然而生,東華不由得加重了手臂的力道,把她更緊地擁著。

 

她額間的鳳尾花依舊鮮艷美麗,但蒼白的雙頰卻佈滿細細的汗珠,看來,她雖服了折顏的止痛藥卻無法馬上無痛。

他低下頭輕輕吻向她的額間花,吻向她小巧的鼻尖,最後在她微翹的唇上印上深深的一吻。

 

她的臉上笑開了一朵小花似的,伸手抱住東華的腰,閉著眼睛喃喃道,

「陛下,不要走,不要離開九兒,陛下,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東華心裡一痛,眼前一瞬間模糊了,「我記得。」他輕輕回應。

 

「真好,陛下,真好……」

 

她並沒有睜開眼睛,一切彷彿只是東華自己的夢境似的。

 

東華抱著她坐了不知幾刻鐘,見她呼吸漸漸平穩,想來折顏給的藥效已經開始發揮,

他便輕輕地放好她,再給她掖好被角,

凝視她微皺著眉頭,帶著愁緒的睡臉好半晌,他才依依不捨起身離開。

 

「不要告訴她我來過。」他交代了門外的眾神。

他必須徹底斷了與她的牽連,他深愛她,所以他不能害她。

她會忘了自己的,即使需要很長的時間……

 

小狐狸白鳳九襲了青丘女君之位,東華讓司命送來一幅古地圖作為賀禮,

當眾人認為這是份極為難得之禮時,鳳九眼前卻逐漸起霧……

她心裡清楚,他是想讓她知道曾經的蒼海桑田也會因為時間之輪而改變,

世間沒有所謂的永恆。

 

她雖不願相信,卻無法反駁。

 

思緒拉回來,東華並不後悔當初的決定。
他就要應劫了,在最後的時刻還能回味這一趟,
他已知足。

不過東華以為小狐狸會懂得他的用意,會徹底的忘了他,事實卻不然。

他不知道她並不是普通的狐狸,

她是青丘白狐,而白狐族是全天下最專一的一族。

 

五萬年來,

她把青丘治理得很好,甚至比她姑姑白淺治理青丘時更加欣欣向榮。

直到她也成了上神,也被子民們喚作姑姑了,

直到她的白淺姑姑不知道為天君夜華再添了多少個殿下,

直到小阿離長成了大阿離,還生出了小天孫了,

直到八荒之澤歷經了多次的乾涸與充沛,

青丘白鳳九依舊是一個人,

在她的心裡依舊住著一個人,一個喚作東華的遠古之神。

 

那一日在狐狸洞,她本與迷谷聊著一會兒上蘑菇市集買點什麼,

卻忽然心口一緊,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口血,

老迷谷見狀慌了手腳,

「殿下這是怎麼了?迷谷這就去十里桃林尋折顏來給您看看。」

 

「不必了,我沒事。」她擦去嘴角的血漬,「不要驚動折顏,否則我四叔定會大驚小怪的。」

 

「殿下,要不,迷谷給您倒杯水去,您先靠會兒。」

 

「嗯,好。」

 

待迷谷轉身離去,白鳳九閉起眼,掐起手指,她知道方才那一陣心痛必有緣故。

沒半盞茶時間她更覺痛徹心扉,睜不開眼只因淚水不斷的滾落臉龐。

 

迷谷端了茶盞進來,見白鳳九雖盤著腿坐在榻上,但雙眼空洞無神,不知視線落在何方,

雖然掉淚卻是無聲無息,整個人彷彿失了魂魄的軀殼。

迷谷大驚,

「殿下,殿下,莫要魔怔了……」

 

一走近,卻見她眼角不斷滾出的淚水中混著幾縷鮮紅,竟是血淚了。

迷谷不敢造次,想搖醒她,又怕她走火入魔,正急得熱鍋上螞蟻似的,

洞外卻響起了白淺歸來時特有的鳥鳴聲,

這是迷谷的巧思,每個狐狸洞的成員歸來都有屬於自己的鳴聲。

「謝天謝地,姑姑真是及時雨。」

 

白淺風也似的飄了進來,身後自然跟著天君夜華。

 

「參見天君,天后。」迷谷行禮。

 

「免了,迷谷,小九呢?」

 

原來白淺一得知東華帝君應劫,第一個便想起鳳九,

鳳九對帝君的深情從未改變,雖則平日裡沒有往來,

一旦知道他已應劫,她保不定會作出什麼事來,

於是連忙同夜華趕回青丘來。

 

迷谷應聲跪下,

「請姑姑救救殿下,她……」

迷谷一臉驚恐,哭喪著聲音,

見到迷谷這般神情,沒等他話沒完白淺已經閃身進了鳳九的臥房。

 

「小九……」

聽到白淺這一聲呼喊,白鳳九忽地回神,

一睜眼見到白淺,白鳳九又是哇的一口血直噴出來。

 

「小九,你這是做什麼?」白淺扶住了她,深深地嘆了口氣道,「何苦這般作賤自己?」

 

「姑姑,我……姑姑,是真的嗎?東華他……」

 

白淺一聽,果然是為這事。這麼多年了,這女孩的死心眼一點兒也沒變。

 

「是真的。」

她用手絹擦去她臉上的血淚一片,心疼極了。

 

見到白淺擔憂的眼神,鳳九頗覺內疚,

「我沒事了,姑姑,不過是急火攻心罷了。」

 

「我的小九可沒那麼嬌弱,是吧!」

 

「姑姑,小九害你擔心了,小九不孝……」

 

「別說了,姑姑知道小九一向是個真性情的。你想去太宸宮嗎?」白淺柔聲道。

 

「已經灰飛煙滅了,我去了又有何用。」

鳳九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也就是這太過堅強的樣子令白淺十分難受,

經過這麼多年,這丫頭總算成熟不少,但她這樣子實在令人擔憂。

 

「好吧!那咱們就不去了。」白淺把她擁入懷中,「姑姑陪你。」

 

「姑姑怎麼突然來了?」鳳九看著白淺問道。

忽見不遠處站著天君夜華,「青丘鳳九見過天君。」

 

「上神無須客氣。」夜華一貫的不冷不熱。

 

「夜華,你先外面候著吧!」白淺對著夫君說道。

 

「也好,你姑姪二人好好聊聊。」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白淺一眼。

白淺自然知道她今日回來最主要的目的。

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夜華便轉身跟著迷谷出去了。

 

「小九,你與東華早無緣分,如今這樣也好。」

 

「小九知道,就是心裡難受。」

 

「你曾跟姑姑說過,三生石上,你與那文昌帝君之名相連,可還記得?」

 

「記得,但三萬年前文昌帝君便已應劫,雖然有點不厚道,但小九著實高興了幾日,那可正好圓了小九的心願。

  姑姑知道小九這輩子除了帝君,誰也不要。不是帝君,管他什麼文昌武昌,小九都不會願意的。」

她奇怪的看了白淺一眼,

「姑姑怎麼突然提起這事?」

 

白淺神秘一笑。

 

「姑姑……」

 

「小九,你幾歲了?」白淺歛了笑容,正經問道。

 

「十二萬歲。」

 

白淺嘆了口氣,「看來咱青丘女君注定的姻緣必是女大男小,老太婆配小夥子。」

 

「姑姑的確是大了天君足足九萬歲,但姑姑天生麗質,夜華君少年老成,您二人倒也相配。

  可小九又沒有對象,估計我這輩子也不會再有婚配了,姑姑怎會連我也算上去?」

 

「小九,東華帝君應劫之時,連宋殿下與成玉元君之子正好出世,」白淺小心的說道,

「夜華的意思,也許那孩子與東華帝君之間有所關連也說不定……」

 

「這……這有可能嗎?」鳳九一臉疑惑。

 

「姑姑也不清楚,不過東華在你心中住了這麼久,想必你與他之間更有靈犀些。

  改日你到連宋君府上探探那孩子,也許能尋些蛛絲馬跡。

  夜華說那孩子尚未命名,如果,我是說如果的話,就為他命名文昌也無不可。」

 

鳳九一聽眼睛一亮,「姑姑,咱們這就去。」

 

「你這丫頭,先收拾收拾吧!滿屋子血腥味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發生命案了呢!」

 

白淺慈愛的看著自己的姪女收拾屋子,

心裡盤算著要真如夜華所料,那連宋君之子果然是東華帝君托生,

雖然也許得再等個幾萬年,但鳳九這一片心意總算可以如願。

鳳九身為狐族女君,一身皮相莊嚴不老,比自己夫婿大上十二萬歲根本不是什麼事,

只要連宋君跟成玉不計較,絕對是美事一樁。

 

雖說上神以上階品的神仙若是元神托生是能殘留前世記憶的,也因此一般都能確切得知是哪位來托生。

然而白鳳九心裡急,等不及小嬰兒再長大一點,便想來看看他是不是自己心心念念之人。

可嬰兒還這般小,又不會說話,該怎麼確認他是不是東華?

 

白鳳九心想,

司命與帝君主僕都幾十萬年了,比起自己,也許他更能確認是否帝君,

於是她先到天宮尋天后白淺,順便叫上司命,三人一同拜訪連宋君的府邸。

 

「成玉,小九來看你了。」

白鳳九不顧自己已是青丘女君,面對這位知己兼貴人,她便像昔日在太宸宮一般親暱。

 

「小殿下,喔!不,該稱呼你女君殿下了。成玉拜見殿下。」

成玉想站起身來行禮,卻硬是讓鳳九壓著,

「你躺著吧!生產不久,還需休養呢!」

 

「成玉見過天后娘娘。」見到鳳九身後的白淺,成玉還是坐起身來依規舉行了禮。

 

「小九說得是,別多禮了,你快躺好才是正經。」白淺道。

 

「連宋剛到紫宸殿去了,說是天君有事找他,怎麼這麼不巧的時候你們卻都來了?。」

 

「鳳九探望的是你,成玉元君,關連宋君何事!」鳳九嗔道。

 

「殿下今日特意找小仙一道來,便有敘舊之意,果然與連宋君無關。」一直站在一旁的司命道。

 

「成玉,小娃娃在哪兒?能讓鳳九瞧瞧嗎?」

 

「當然,奶娘方才抱去餵奶了,這不,就是抱走了我才能好好兒跟你們說話呢!那小娃兒忒有個性,我都快招架不住了。」成玉抱怨道。

 

「這可從何說起?才幾月大一娃兒,竟能讓你成玉元君招架不住?你可還記得當時你帶著阿離時何等勇於老虎頭上拍蒼蠅啊!當時本宮雖未認識你,可從阿離口中聽得的事蹟竟讓本宮對你的勇氣神往久矣!」白淺笑道。

 

「天后娘娘你就別再取笑我了。當時我飛升不久,全然不知天宮之中的規矩,給阿離看了好些雜書,夜華君一頓排諠著實讓我悔得腸子都青了呢!」成玉吐了吐舌頭。

 

「是嗎?可我怎聽說這事還不是這樣便完,之後你著實又讓阿離看了好些纏綿的戲曲,那樣的戲曲段子從小孩子嘴裡冒了出來惹得樂胥娘娘心驚膽戰,生怕老天君一個發怒得牽扯多少生靈呢!」司命忍著笑道。

 

「你倒是說說一個小嬰兒究竟如何有個性呢?」鳳九心裡一直想著另一件事。

 

「他呀!小小年紀竟然不愛哭鬧,連奶娘都感到訝異。就說一般小孩兒肚子餓了總是用哭來表達,可他小子卻僅是扁扁嘴,眼神老成的望著奶娘。瞧瞧,這可不就是小老頭兒似的嗎?記得阿離到了幾百歲了還常哭哭鬧鬧的!怎麼就我這兒子這麼奇怪呢!」成玉抱怨道。

 

「聽夜華提過他這三叔自幼便生性樂觀,小王子想是隨了連宋君的個性吧!」白淺說道。

 

「這孩子果然不一般,成玉,聽你這樣說我更想見識見識你家小子了。」鳳九道。

鳳九與司命對看一眼。

 

「就這樣?可還有什麼異樣沒有?」司命問道。

 

「那當然有啊!」成玉想都不想,
「小殿下,不瞞你說,昨日閒來無事跟連宋提起了妳。說起好久不見青丘小殿下,不知道現在如何了。他小子本閉著的眼忽然睜得老大,盯著他父親又盯著我,似乎真聽得懂我們的談話!你們可知這孩子平時無論什麼聲響他都沒有興趣,即使故意在他面前發出聲音,他還不見得睜眼呢!」

 

「果然是個有個性的孩子。」白淺笑道。

 

鳳九心裡泛起一陣異樣。這孩子聽起來果然不尋常,看來姑姑說得極有可能是真的。

 

「夫人,奶娘抱著孩子來了。」一個仙娥進來報告。

「讓她抱進來。」

奶娘給眾人見了禮,把孩子抱到床前。

 

成玉從奶娘手中接過孩子,鳳九與白淺立刻湊近。

 

「這孩子手長腳長,眼眸深邃,真是個漂亮的孩子。」白淺讚道。

 

鳳九看著成玉手中的嬰兒,一時出了神。

雖然據方才成玉所述,這孩子極可能是東華,

但小小孩兒圓圓臉蛋都是一個模樣,實也看不出什麼。

 

鳳九抬起手想摸摸孩子的臉,不想掛在手腕上的鈴晃了一晃,發出了幾聲輕響。

那孩子的眼神左顧右盼,竟似尋找那聲音似的。

 

不只鳳九詫異,連成玉都大感意外。

「小殿下,他……他在找你手上的聲音……」成玉瞪大眼。

 

鳳九心情激動,故意又晃了晃手上的鈴,

鈴響雖輕,小嬰兒卻真正是盯著她的手腕看。

這一來,鳳九幾乎確定小嬰兒肯定認得這鈴的聲音,

 

「成……成玉,你不是說他對聲響沒興趣?」鳳九顫抖道。

 

聽她這樣的聲音,成玉竟有點慌了,「小殿下妳……怎麼了?」

 

「回答我。」

 

「他……他是……是……不感興趣……可……」成玉被她認真的神情嚇到說話都結巴了。

 

「小九,別激動。你嚇到她了。」白淺說道。

「司命,你帶小九到外面去一下。我有話跟成玉說。」

 

「是,娘娘。」

 

兩人出去後,白淺在成玉身邊坐了下來,

「成玉,聽你所述,以及方才這孩子的反應,我想,夜華的假設有些道理。」

她說得謹慎。

 

「天君的假設?」成玉茫然。

 

「你可知你生產那一刻正是東華帝君應劫之時?」

 

「啊!帝君真的應劫了?……他當時說他還沒到那時候呢!」成玉顯然尚不知道此事。

 

連宋知道她與東華帝君頗有交情,或許怕她方生產完聞此噩耗會傷心過度吧!

 

「那日聽聞你正巧在那時辰生產,夜華便說這事過於巧合,所以懷疑這孩子可能是東華帝君托生。」

 

「我的孩子是帝君?這……」成玉不敢置信。

 

白淺觀察成玉,雖然驚訝卻沒有抗拒之意。遂又說道,

「你與東華也算舊識了,且你每日與孩子想處時間長,不妨多觀察看看。」

 

白淺一邊說著話,一邊輕撫孩子的頭。這樣的動作一般的孩子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可這嬰兒卻轉動著頭,似乎欲閃躲這樣的撫觸。

 

成玉注視著孩子,難得一臉的正經。

 

房外司命正與鳳九說話。

「小殿下,依小仙看,天君的話不無道理。」司命道。

 

「我也這樣想。」鳳九悠悠道。

 

「小殿下莫急,這小娃兒左右還得幾萬年時間長大呢!小殿下有的是時間去證明你想知道的事。」

 

「司命,你說的我何嘗不知,只是我的心裡五味雜陳,面對一個小嬰兒,卻想著他便是帝君,頗覺怪異不是?」

 

「也是,要不,小殿下先別來天宮了,

  掐準了時間待得帝君長得夠大了再來,便不會那麼奇怪了。」

 

「那可不成。萬一有個什麼小仙娥還是女神仙捷足先登了,我可怎麼辦?」

 

「那,小仙也不知該怎麼辦了。」司命聳聳肩。

 

看到白淺走出來,鳳九迎了上去,

「姑姑,咱們這可是要走了嗎?」

 

「走吧!這小娃兒肯定就是你的帝君了,

  夜華說得對,他會給他賜名文昌,應了那三生石上與你相連的名字,

  這一世的帝君便終於可以與你在一起了。」

 

「姑姑,……小九……」鳳九喜極而泣。

 

「別說了,走吧!」

 

三人一起離開了連宋君的府邸。

 

鳳九心裡一高興,化了原形一路奔回青丘。

 

白淺看著她漸遠的身影,心裡著實替她開心。

「小九,祝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