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遙（二十一）
西山茅廬
楊勇貶為庶民後，被送到西山這個草蘆，
幸虧楊堅還顧著點親情，把他的妻兒也給送了來，
元妃死了，他只有侍妾雲氏跟三個孩子，
此後一夫一妻，生活似乎也不會太差。
「太子，是雲兒連累了你……」
「不，不是你的錯，沒有你，我母后也一樣不會手下留情，
從小她就特別喜歡二弟，
在她的心裡，二弟永遠比我好，
二弟會跟她撒嬌，會做表面功夫，
我不會，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可是……」
「別說了，二弟不會那麼容易放過我，
三個孩子都還小，我們得想想辦法，不能坐以待斃。」
他心裡清楚，父皇顧念親情沒有趕盡殺絕，
但是楊廣不會這樣放過他的，他決不會留下遺患。
楊勇知道自己得及早設法……
楊勇身邊一向有不少死忠之士，
他們這時雖然不能明目張膽的來照顧他，
但，他的茅廬附近卻悄悄的多了幾戶人家。
大家心照不宣，都是為了暗地裡保護他的，
其中，有個叫馬秀方的，是南凱的弟子。
話說這南凱是楊勇的心腹，忠心耿耿的死士，
當初，楊勇讓他在江湖開山立派，
希望有朝一日他若登基為皇，
可以替他連絡江湖人士、效忠皇帝。
如今看來，南凱倒是一枚活棋。
南凱遠離長安，到南方的陳國舊地創立了南山派，
南山派位在巴郡以南的叢山之中，
十幾年下來，已頗具名氣。
南凱不負楊勇所望，交遊廣闊，與人為善，
第二代弟子，
南山三秀，劉秀強、馬秀方、楊秀元，
三人各有成名絕技，
南山拳、南天劍、南門刀，每一樣都足以揚名立萬。
南山派在江湖上也算是舉足輕重，
雖然稱不上鋤強扶弱，但總算是正派的幫會。
馬秀方奉師命來到楊勇的茅廬附近暫居，
他一聽聞楊勇的擔憂，
立馬飛鴿傳書讓南凱知道主子心裡的疑慮。
南凱一收到訊息，與妻子馬上動身前往西山，
他們當然必須設法護主周全……
晉陽
平安順利與鮮於萭成親了，
在鮮於府上完成了三日的禮俗之後，
長恭，雪舞、如意、平安、鮮於萭跟小箏等人隨即起程返回櫻花村！
一路上，大家談笑風生，盡是掩不住的喜氣。
這一日午間，眾人來到一處飯館準備用餐。
飯館裡人聲鼎沸，正討論著皇上最新的旨意，
「皇上立了新太子，不知道這個太子怎麼樣啊？」
「據說他向來禮賢下士，看來應該也是個好皇帝的人選啊！」
「可不是嗎？皇上為了讓太子立功，
馬上就給了他大將軍的職位，派他去討伐突厥，
他要是打個勝仗回來，就更得民心了！」
「那還有不勝的嗎？
別說咱大隋兵強馬壯的，
光是有長孫將軍隨行，還不旗開得勝！」
「對啊！長孫將軍熟知突厥人的習性，
連突厥的山川地貌都如數家珍，
當然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啦！」
雪舞一聽，這說的不就是長孫晟嗎？
她擔心的看了如意一眼，果然如她所料，
如意滿臉的擔憂之色，眉頭都皺成一團了。
唉！女兒啊……
雪舞當然能夠理解，
當初她不也是為了四爺能打勝仗，毅然決然出村給他送面具嗎？
想不到母女倆面臨的擔心是一樣的。
那幾個人還繼續歌頌楊廣是多麼仁德的人，
突然，
角落邊有個女人尖聲的反駁，
「哼！假仁假義的敗類竟然被說成神啦！」
眾人忽然安靜了下來，都在找尋這聲音的來源，
「就是！人前一個樣，誰不會！
可惜了那位未來真正的明君啊！」
說話的人是一位俠士，跟他同桌還有一個女人，
兩人都作行走江湖的裝扮。
「南哥，別跟他們多說，」那女人說，
「他既然假仁假義，一般人自是不會了解的，
等到有一天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他們自然就知道了。」
「我就是氣不過，明明真正的好人卻落得如此下場……」
原來是替廢太子打抱不平的人，
那群人面面相覷，
這種關於皇室秘辛的話還是不要接口比較好，
免得惹禍上身，一個個都閉上了嘴。
「南哥，這倒是個機會……」那女的說，
「……」
他們後面的談話聲音極低，
那些人再也沒有聽到什麼，也就悶聲吃飯去了。
但這些話卻沒逃過長恭等人的耳朵。
雪舞沒有練過內功，當然沒那功力，
但長恭、平安跟如意卻是句句聽得分明……
「南哥，大爺的擔心其來有自，我們也不能大意。
如今那人奉命出征，人在外面，就容易下手了。」
「嗯！話是沒錯，但聽聞長孫晟年紀雖輕可武功甚高，
恐怕不容易對付。」
「他武功再高也不過是一個人，怕什麼？
據我所知，都藍可汗一直也想將他除之而後快，
或許咱們可以想個辦法。」
「沒錯，大隋決意討伐突厥，他們應該也很頭大。
況且突厥不乏高手，若能許他們一點甜頭，
比如說，除掉楊廣，扶持大爺，
將來不對他們出兵，或分點領土給他們、
幫他們整合其他突厥部族之類的，
讓他們出點力一起對付楊廣跟長孫晟，
想來他們會願意做這筆買賣的。」
「還是南哥想的周到。」
聽到這些話，如意臉色一沉，
這兩個狗賊，竟敢計畫要殺害晟叔？
她手裡扣著幾枚銀針，立馬就要發作，
長恭即時出手抓住了她，對她搖搖頭。
如意滿臉不解，不知道父親葫蘆裡賣什麼藥，
明明晟叔有危險了啊！
長恭看著愛女的舉動，心裡苦笑，
「關心則亂，這丫頭怎得如此沉不住氣！」
平安這時也投過來一個叫她放心的眼色，
看到哥哥也這樣，她一臉氣鼓鼓的回瞪他一眼，
心裡又擔心又生氣，
她倒想看看父親與哥哥有什麼好辦法！
待那兩人結了帳離開飯館了，
長恭等人隨後也出了飯館，繼續上路，
可這時平安騎著馬卻往那二人離開的方向而去。
如意再也忍不住，
「爹，你們這是怎麼了？這麼怕事？」
長恭哈哈大笑，如意莫名其妙，更是七竅生煙，
「爹！……」
「怎麼回事？從剛剛你們父子三人就眉來眼去的，
可是聽到了什麼？」雪舞有問道。
「娘，晟叔有危險啊！」她把剛才聽到的談話說給雪舞廳。
「我還想，我家神醫女俠怎麼氣鼓鼓的啊！」雪舞打趣道，
「看你急的，晟兒或許真有危險，可也不會是立即的，
你爹怎會袖手旁觀呢？」
「可是……」
「別可是了，聽聽你爹怎麼說啊！」
長恭心裡其實有些泛酸的，
果然女兒大了心就向著外人啦！
當爹的若是有危險，她說不定也沒這般擔心呢！
「爹……你說啊！」如意抓著父親的手，拉扯著，
長恭一陣苦笑，真是拿她沒辦法。
平安一路尾隨兩人，到了一處破院子外，
原來院子裡已有許多人聚集。
「師父，師娘，你們總算來了。」
原來那兩人是這群人的師父、師娘，
平安屏氣凝神，不敢大意。
這位師父就是南山派創始人，南凱，
拳、劍、刀都有一定的火候。
而這位師娘閨名冷霜霜，
是福建冷劍門掌門人冷越的獨生女，
擅長的是一對鴛鴦劍。
鴛鴦劍一長一短，
兩劍相輔相成，截長補短，威力不容小覷。
他們夫妻正是楊勇部署在江湖上的活棋，
如今為了楊勇的事，南山派在此集結。
「其他師兄弟呢？」南凱問道，
「除了二師哥之外，大家都到了。」
「秀方不能擅離，很好，知道最新情況如何？」
「二師哥說大爺每日膽戰心驚，寢食不安。」
「嗯！秀強呢？」
「大師哥在裡面，他也剛到。」
「師父，師娘，我在這兒。」
「你打聽到什麼了？」
「我一直在二爺府上埋伏，
前幾日皇帝的聖旨說要他們立即整裝待發，
估計這兩日就會集結完畢，準備出征了。」
「都有哪些人隨行？你可打聽清楚了？」冷霜霜問道。
「除了二爺任兵馬大將軍之外，
楊素、楊諒自靈州與朔州左右夾擊，
秦川驃騎將軍長孫晟任前鋒，
兵分多路，希望一舉剿了步迦可汗的部落。」
「步迦可汗？聖旨不是說是都藍的部族？」
「是的，弟子也覺得奇怪，不是都藍可汗嗎？
因此特意打探了一下，
原來都藍可汗其實已於日前遭部下殺害，
達頭可汗怕部落因此大亂，隨後自立為步迦可汗，力挽頹勢。」
「既然如此，皇上為何要派兵出征？」
「因為都藍可汗的舊部不甘心聽命於步迦可汗，
長孫晟見機不可失，
建議皇上招降安撫都藍的舊部，
步迦可汗心生恐懼，於是興兵犯隨，
皇上終於命太子領兵出征，說是討伐都藍部族，
其實要對付的是步迦可汗才對。」
「因為步迦可汗名頭小，
說是都藍，打了勝仗回來功勞就大了，是吧！
皇上竟對二爺如此偏心？」
「多半是獨孤皇后的主意。」
「也是。那麼，大家有沒有想法？」
「師父，咱們趁這個機會做了二爺吧！」
「對啊！師父，出兵在外，防護比較沒那麼嚴密，
咱趁此機會給大爺報仇。」
「我也這麼想，不過，雖然說身在外保護較鬆散，
但長孫晟武功極高，恐怕沒那麼容易靠近。」
「你不是說長孫晟任前鋒？那麼他應該不在二爺身邊才對。」
「別做傻事……」
門外來了兩個人，披著斗篷，頭臉都蓋住了。
「誰？」南凱與冷霜霜互視一眼，都一臉警戒。
「師父，是我們。」
這聲音……
「是秀方嗎？」
「是我！」
帽子掀開來，是兩個男子，
為首的一個眉清目秀，面如冠玉，頗有憂鬱之色，
身材高大，那容顏看來堪稱是美男子。
另一個則滿臉精幹之色，
身材較為矮小，看來身有武功。
「大爺……是你……」劉秀強失聲喊了出來。
「別嚷，禁聲！」南凱出聲制止弟子。
原來那美男子就是廢太子楊勇，
跟他一起的正是馬秀方。
「沒關係，我剛才巡了一遍，附近沒有其他人。」楊秀元說。
「南凱，你們別衝動，不要搞砸了父皇征突厥的事，
突厥犯隋，百姓受苦，我於心不忍，
雖然我怕二弟不會放過我，
但是我不想因為這樣而縱容突厥人肆虐。
況且長孫將軍與我無冤無仇，與我也一向親近，
我們兄弟的恩怨不關他的事，
他是我大隋對付突厥最重要的人，
何苦賠上他的生命！」
「大爺，可這麼一來，您的安全……」
「二弟如今奉命出征，
就算要對我怎樣也不是短期間的事，
想想別的辦法吧！別濫殺無辜。」
楊勇心地仁慈南凱是知道的，
既然主子這麼說，那就只好另外想法子了。
「大爺，雲夫人跟小主子呢？」
冷霜霜不見他們跟來，擔心的問。
「他們在西山，別擔心，我一會兒也要回去了。」
「我們既然來了，就一起去西山吧！我跟雲夫人很久沒見了。」
原來雲夫人是冷霜霜的表妹，
當初兩姊妹遇上了楊勇跟南凱，一人嫁了一個，
不過雲夫人是不懂武功的。
「好吧！讓馬兒休息一下，一起回去吧！」
平安聽到這裡，覺得已經可以了，
既然楊勇深明大義，不想為難楊廣的任務，
那就是說晟哥沒有危險了，
還是趕緊把消息帶回去吧！
如意這會兒恐怕要跟爹鬧翻了，
「爹！你究竟有什麼好主意啊？
我都快急死了，你卻這樣氣定神閒？」
長恭只是笑笑，什麼也沒說。
「如意，你靜一靜，
等平安回來再說，他去探聽消息了。」雪舞忍不住出聲。
「都去了那麼久了！」
「你的沉著哪兒去了？你平日下針那種冷靜呢？」
長恭看著她說。
「我……」
「關心則亂，你這樣心浮氣躁，怎麼想辦法啊！」
忽然一陣馬蹄聲吸引了大夥兒的目光，
是平安回來了。
「爹、娘、如意，你們不用擔心。」
平安把聽到的話重述給他們聽。
「楊勇畢竟深明大義，他定能約束那些人的行為。
不過，從這事看來，楊勇心思頗為靈敏，
他竟然在江湖上安插了這麼一個幫派！」長恭說道。
「是啊！他果然不是普通的紈褲子弟。」
「比起來，楊廣真是樣樣不如。」
「他就一點勝過他哥哥，察言觀色，
他知道皇上的喜好，投其所好，
還懂得惹他母親的心向著他，
唉！百姓無福啊！」
「既然晟兒沒有危險，如意，這下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可是……我……我怎能放心？
帶兵打仗……還是一樣有風險……」
「你爹當年打仗，哪一次不是出生入死？」雪舞說。
「難道那時候娘都不擔心嗎？」如意問。
雪舞一時語塞……轉頭與長恭對望了一眼，
兩人眼神交流中已經有了默契，
看來，如意已經待不住了……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