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蘭陵夢續(十七)渡江

2014011523:06


悠悠蘭陵夢續(十七)渡江
 
     雪舞攬著貞兒,讓她在自己的懷裡盡情的發洩。
想到貞兒竟然經歷了那麼多苦難,她就好心疼,
堂堂一個周國公主,竟然淪落到酒樓裡面,
如果宇文邕地下有知,不知道要有多傷心。
宇文氏幾乎被楊堅趕盡殺絕,神舉身為皇族一員,他的家人也難倖免,
幸好陰錯陽差的讓士及逃過一劫,
神舉有後,也算老天對神舉的忠勇之心有了一點交代。
   
雪舞心裡發誓,既然讓自己遇見了,就決不能讓她們再受苦難。
無論如何,要把他們帶離此地。
 
   
「四爺,天女姑娘,來,請用茶。」
婢女跟在阿文娘的身後,端著茶盤走了進來。
   
「婆婆,謝謝您。聽雪舞說當初她跌落河谷,
    要不是您跟阿文救了她,她跟平安恐怕早已命喪黃泉了,
    長恭真是感激不盡。」長恭對阿文娘行了個禮。
   
「四爺,您別這樣說,要不是您跟天女,我的兒子可能早就死於戰場上了,哪還能有今日?
    您才是我的大恩人呢!」阿文娘感激的說著。
   
「雨貞姑娘,你也喝杯茶。」婢女端著茶走向貞兒。
   
「娘,原來雨貞姑娘是周國皇室的公主呢!我們真是失禮了!」阿文面露歉意,跟他娘解釋。
   
「怪道,當時我看見雨貞姑娘,心裡就想著,
   這姑娘氣質可不像一般平民百姓啊!
   怎會流落的潯陽酒樓來?果然……」
   
「阿文哥,婆婆,別再提了,亡國遺女,哪還能有什麼身分?
   這幾年多虧眾兄弟,貞兒才能毫髮無傷,貞兒感激還來不及呢!」
   
「天女姊姊,今後你們有什麼打算?」貞兒關心的問道。
   
「我們剛才跟阿文聊到此事,你就來了。
   阿文,你的話還沒講完呢!」雪舞看著阿文。
   
「你既然認為南方的陳朝不妥,可有什麼想法?」長恭說出了他的疑問。
 
阿文覺得南朝並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
上位者無道,那裡早已民不聊生,
盜賊四起,人人都只想自保。
但想要脫離楊堅的魔掌,不離開隋國又似乎辦不到。
   
「四爺,我們這兒的兄弟閒時常偷溜過江,對長江南岸倒挺熟悉。
   其實,鄰近這兒有一個地方既離開楊堅的勢力範圍,也不至於深入陳朝腐敗的地區。」阿文提議。
   
「竟有這樣的地方?」
   
「長江南岸彭蠡澤邊,天下名山之一。」
   
「你是說廬山?」
   
「沒錯,彭蠡澤邊物產豐饒,就算是現在嚴峻的時局之下,還算是相對穩定的地方。」
   
「廬山自古以來便有許多名士選擇在那裏歸隱,的確是個適合的所在。待我好好想想。」
   
「貞兒,你呢?你在潯陽酒樓的身分…….」
雪舞最關心的還是貞兒,不管貞兒走不走得了,
就算必須花錢替貞兒贖身,她都一定不會再把她留在這兒了。
   
「天女姐姐,我是自由之身,
    先前因為無依無靠,蒙老闆的收留才得以安身。
    那時因為我們年幼,且舉目無親,即便離開,也不知如何過活。
    但這一年多來,我……也算報答了老闆的大恩,他不會為難我的。
    我們當然跟著你,天女姐姐,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貞兒眼眶又紅了。
   
「好,那貞兒你就趕緊回去把事情跟酒樓老闆說清楚,
    為了不要給阿文添麻煩,我們必須盡早離開。」長恭下了結論。
   
「那兩個人怎麼辦?」長恭轉向阿文問道。
   
「沒事,那藥會讓他們睡上三天三夜,
    醒來後我自有一番說辭,四爺,您別擔心。」阿文拍胸脯保證。
   
    長恭與雪舞回到客店後,跟眾人說起阿文的提議。
   
「陳朝腐敗,人民生活困苦,我們真要去淌這渾水嗎?
    我倒覺得留在這裡也挺好的呀!」
五爺說著,臉上躍躍欲試的神情讓人看了不禁心生懷疑。
   
在他的心裡,覺得其實潯陽真是個好地方,
一想起江邊那些船娘,他實在捨不得離開。
原先他還計畫著怎麼樣能瞞著四哥再到潯陽江畔去呢!
若馬上就得離開,可就沒戲唱了啊!
   
「咦!當初是誰說想到陳朝的京城建康去開開眼界的啊?」
   
雪舞忍不住打趣五爺。
   
那天在潯陽江邊的事,四爺都跟她說了。
   
「這五弟真是本性難移,有妻有子了,還想著那些姑娘呢!
    他想留在這兒,多半是想著變個方兒去胡鬧吧!」
雪舞心裡正想著,五爺馬上出言狡辯,
   
「四嫂,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你看看這幾個孩子,你忍心他們再遭到危險嗎?
   阿文不是說陳朝已經盜賊四起,民不聊生。
   況且,這裡有的是地方,想要找個隱密的所在也不會太難,
   何苦定要去自討苦吃呢?四哥、士深,你們說,是吧!」他還想拖人下水呢!
   
「五爺,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但這廬山挺吸引人的,離這兒也近,……」士深回答到一半,馬上被五爺搶話,
   
「士深,你難道不知道『天下名山僧占多』嗎?我可不想一天到晚面對那些和尚啊!」
   
「五弟,我知道你為什麼想留在這兒…….
    但是九江郡丞想立功,逼著阿文抓我們,我們不該給阿文添麻煩,
    還是先到廬山去吧!你想回來這兒,咳咳……那……也不是什麼難事。」
說完,長恭看著五爺,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
   
「小翠啊!依我說,咱們到了廬山,你可得看好他啊!
   要不,他如果迷了路……那可就糟了……」雪舞笑著對小翠說,小翠一頭霧水,
   
「夫人,這是怎麼說?五爺怎會迷路?」
   
「沒事,就提醒你看緊他就是了。」
 
    眾人商量定了,只等貞兒來了,即刻渡江南去。


酒樓裡
   
貞兒回來後,跟老闆及老闆娘說自己遇到了兒時的大恩人,
她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她跟士及想要隨她而去。
   
老闆跟老闆娘倒是沒有為難,
他們也知道貞兒與一般姑娘不同,不是賣身來此,
如今要離開,他們只有祝福她。
   
「老闆,老闆娘,這三年多來,感激你們把貞兒跟士及當作自己的小孩一般疼愛,
    貞兒此生無以為報,唯有盼望來世做牛做馬……..」
   
「貞兒,別這麼說,這一年來,多虧了妳了,只是……唉!
    既然你找到了親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今後,你們要好好保重啊!士及,你漸漸長大了,要照顧好姊姊啊!」老闆娘不捨的說。
   
「貞兒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留給你們,也算對你們的一些心意,你們要保重啊!」
貞兒領著士及拜別兩人,帶著簡單的衣物踏出酒樓。
   
想起酒樓裡的一切,貞兒心裡真是五味雜陳,雖然這裡讓自己得以活下來,但卻再也不願意回來。
士及心裡想的也是同一件事,兩人默契的對望一眼,加緊腳步離開。
 

   
長江江面一望無際,猶如大海,孩子們沒搭過船,顯得相當興奮。
   
「平安哥哥,你看,那小船兒好小啊!真像一片葉子!」如意大叫。
   
「江邊的人都跟螞蟻一樣大呢!」德安也不落人後。
   
「是啊!咱們船大,看其他人都變小了!」
    
平安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他說,
   
「如意,德安,你們猜猜,這船這樣大,還載滿了人,為什麼還能浮在水面,在江上行走?」
   
「我知道,一定是法術。肯定是哪個神仙施的法,
    娘說過神仙會法術的,只要輕輕一指,船就浮起來啦!」如意搶著回答。
   
「不是啦!我爹說過有種功夫叫輕功水上飄,
    這船兒用的就是這種輕功。它才能在水上飄啦!」德安反駁。
   
「平安,你知道船為何能在水上行走啊?」
長恭正巧走了過來,聽見三個孩子的談話,
他不知平安小小年紀究竟懂多少?
雪舞是教了他很多東西,難道竟連這船行的學問也有?
   
「娘說過,自遠古時代便有船,乃是人們因見水面懸浮之物而生的構想。
    先人利用木頭能浮在水面的原理,製造出渡河工具,總算方便了江河兩岸的往來。」
   
平安有條有理的說出來。
   
長恭心裡既欣慰又感慨,雪舞想把一生所學盡數教給平安,偏偏平安天賦極佳,學什麼都頗有樣子。
但這孩子這般聰明,日後卻必須同自己一起隱居山林……
他的未來難免要埋沒在叢山峻嶺間,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看來自己避居亂世的念頭對孩子而言並不妥當。
   
「哥哥,什麼東西都能造船嗎?」如意不解的問。
   
「按理說,應該都能!」
   
「這麼神奇啊!平安哥哥,你懂得真多,我也要叫娘教教我。」
   
「要娘教你什麼呀?」雪舞不知何時也來到孩子們身旁,聽到如意說的話。
   
「娘,平安哥哥好棒,他懂好多學問,如意也要學,你要教我。
    我要…….我要……學醫好了,……
    我想當個女大夫,把很多人的病都醫好,這樣士及哥哥就不會沒有爹了……」
   
那天如意聽到爹娘跟五叔他們說到士及的爹病重而死,
害得士及跟貞兒只好流落江湖過苦日子。
她覺得士及哥哥沒了爹好可憐,
如果那個大夫很厲害,士及哥哥的爹可能就不會死,
貞兒姊姊也不會很可憐了。
   
  如今雪舞這一問,她想了想,她決定想學醫,
變成很厲害的大夫,就可以救很多人了。
   
「好,如意想學醫,娘就教如意,讓你當個厲害的女大夫,好嗎?」
   
雪舞摸摸如意的頭,慈愛的看著她。
她小小年級就懂得憐憫,真是難為她了。
她注視如意躍躍欲試的小臉,心裡忽然湧現一個想法,
而這想法卻恰恰跟長恭相同,
夫妻倆都想到孩子年紀尚小,跟著自己隱居山林就竟是福是禍?
   
   
她當初看過兩個孩子的命數,
平安這孩子有從龍的命格,但晚景堪慮。
如意卻是一生平安富貴的命,
   
「也罷,能平安就是福吧!
    或許時候到了,就該讓他們離開!
   人各有命,我又如何能硬把他們侷限住?
   想當初奶奶一再要阻止我跟四爺的命定之遇,還是無法做到,
   到如今我不但干預了他的命運,也走進他的命運,這就是天數吧!」
   
   
過了長江,果然景象一變,
街道上少了歡笑聲,人們衣衫襤褸,行色匆匆,像是趕著去赴什麼會似的。
街上乞丐明顯多很多,看來這兒的百姓日子很不好過。
眾人依著阿文的描述,先來到彭蠡澤邊落店,
預備明天一早前往廬山。
只是阿文特別囑咐此地不甚安寧,一定小心謹慎,大夥兒都不敢鬆懈。
   
   
入夜後的客店裡,沒了白天的人聲雜沓,顯得相當安靜。
   
房間裡,平安正在床邊教如意玩占卜遊戲。
長恭卻一言不發的坐在桌邊,愁眉深鎖。雪舞見狀關心的問道,
   
「四爺,什麼事讓你如此憂心?讓我猜猜,……肯定今日所見有關。」
   
「嗯!原本聽阿文說南朝百姓的生活如何困苦,心裡還有些懷疑,
    今日一見,果然與隋朝百姓的生活大相逕庭。
    從兩邊百姓的生活看來,楊堅真算得上是個好皇帝。」
   
長恭意味深長的看了雪舞一眼,雪舞早就猜到他的心思,
   
「四爺,雪舞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楊堅真是個好皇帝,為了百姓著想,我們應該助他一臂之力,而不是避居亂世,獨善其身。」
   
「雪舞,你……」
長恭聽到雪舞把他左思右想下不了決心的想法說了出來,一臉不可思議。
   
「四爺,你如果能獨善其身,當初便不會為了齊國百姓而喝下毒酒;
    你如果能無視於百姓受苦,你也不會當蒙面義士,不會想進宮殺高緯。
    如果今天見到了南朝百姓的苦還能想著隱居,那不是你,四爺。」
   
對於長恭的憂心,雪舞一點也不覺得意外,長恭是怎樣的人,她比誰都清楚。    
   
「四爺,如今楊堅已經沒有殺雪舞的念頭,或許我們該考慮…….」
   
「雪舞,那太委屈你了……」長恭心疼的說。
   
「四爺,你忘了我離開白山村的原因了嗎?你以守護天下百姓為己任,
    而我,卻是以守護你為我一輩子的使命。」
   
長恭把雪舞攬在懷裡,得妻如此,我高長恭一輩子都沒有遺憾了。
   
  
  忽然,傳來幾匹馬的蹄聲,劃破了黑夜異常的寂靜。
馬蹄聲在客店門口停了下來,一人入內問道,
   
「店家,我們是趕路的人,錯過了宿頭,敢問可有餘房可住?」
   
「有,有,有,你們要幾間房?」小二哥回答著,隨後引著這一群人進入了客店。
   
「夫人、二少爺、小少爺,您們先這兒坐一下,小二,給我們弄些吃的,大夥兒都餓了。」
   
長恭等人住房在樓上,透過窗縫往下看,
只見這夥人各個穿著體面,連下人穿的都非粗布衣裳,應該是個富戶人家。

這夫人跟兩位少爺的氣質均頗為不凡,說不定還是官宦人家。
這兩個少爺看起來英氣勃勃,劍眉星目,甚是俊朗,讓人不禁多看一眼。
 
    
「夫人,二位少爺,您們請慢用。客房在樓上,等收拾好了,小的再來通知您。」
小二給他們端菜上桌,一邊說明。
   
「有勞你了。」那夫人拿出小費塞給小二。
   
「娘,南方真是住不慣,明天一早,咱們趕早船先回潯陽,到洛陽就只剩幾日路程了。」
年紀較大的公子說道。
   
「娘,難得到了這風光明媚的湖邊,我可不想錯過了,不要這麼趕吧!」
顯然這位年紀較小的公子不想就這麼離開。
   
「晟兒,你二哥說得對,咱們還是趕緊回去,這兒不太安全啊!」
   
這個晟兒看起來雖是老大不願意,可也沒有再反駁,自顧自的吃起了飯菜。
 
雪舞看著這個被稱為晟兒的公子,心裡突然一個感覺一閃而過,
   
「不可能的,我想到哪兒去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