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蘭陵夢續(十九)返回

2014011821:12


悠悠蘭陵夢續(十九)返回
     
正當客店裡的眾人聊天之時,外邊忽然傳來一個老婦人淒厲的哭喊聲,
大家頓時面面相覷,不知道在這樣的深夜裡,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囉嗦什麼!皇上要準備大興土木,為張貴妃蓋一座豪華宮殿,當然要找人啊!
    不只有你兒子,這城裡的男丁不少,我們還得找去,沒空跟你囉嗦了。」
   
原來是捉丁,只是趁著黑夜捉丁卻是相當少見的。
   
「夜裡不得安寧,還得出來捉丁,真是夠倒楣的了!
    竟然還遇上這樣哭哭啼啼的,……喂!快閃開!又不是打仗,哭個什麼勁兒!」
   
那官爺惡狠狠的口氣真是可惡之極。
     
   
官兵把老婦人的兒子強行帶走,老婦人哭倒在一旁,另一個老人家默默的把她扶了起來,
黑夜裡兩人踽踽而行,那因啜泣而抖動的背影如此孤單淒涼。
  
 
  楊堅自從篡位以後,眼見陳朝積弱難返,早有攻陳之意,
只是這幾年困於天災,所以楊堅還沒有真正行動,但是他在長江沿岸幾個重要地點部署重兵卻不是什麼祕密。
按理說陳朝與隋朝一直都有間諜往來,
陳朝皇帝不會不知道楊堅的企圖,怎麼不思反擊,竟還想著大興土木?
此事實在令人費解。

 雪舞轉頭看著四爺,問道,
   
「難道陳朝的皇帝竟跟當年的高緯一樣,
    無視於隋軍已經隨時預備攻陳,竟還要大興土木蓋宮殿?」
   
「按照阿文的說法,陳朝朝政荒廢已久,兵力微弱,
   如今又捉丁用於興建宮室,倘若楊堅真的來進攻,這......勝利只怕是手到擒來的。
    唉……戰事若起,不知道又會有多少百姓將死於非命……」長恭搖搖頭。
   
「四哥,他們愛怎麼打,誰勝誰敗,我們可管不著,
   依我說,我們明天到山裡之後,暫時別下來了,打仗的生活我算是怕了,不想再淌渾水。」
   
五爺察覺長恭話裡微妙的情緒,把話說在前頭。
他心知他這個四哥一心只有百姓,保不定他又想去做什麼義士,保護百姓。
   
「話是這麼說沒錯,我們是管不著,
   唉……無論如何,但願別牽連到無辜的百姓啊!」
長恭心裡曉得,果真戰事一起,兵連禍結,百姓們又如何能免於災難呢!
   
   
聽到長恭等人的談話,長孫熾看了一眼長孫晟與長孫夫人。
   
從五爺跟長恭的對話,以及這些人臉上的神情掩不住的那絲英氣,
長孫熾直覺認為他們以前必是武將,
因為親身經歷戰場的無情,自然對戰爭另有一番見解。
其中,尤以長恭那一番苦民所苦的心意更令他折服。
   
於是他試探性的說,
   
「先生,難不成你們以前都參與過戰爭?
    戰爭的確帶來很多災難,在下也極度不贊成戰爭,看來咱們還真是有志一同啊!」
   
「長孫公子,我們兄弟從小就被迫身處戰場,
    那種血流成河的場面實在見多了,
    每回,只要戰爭一起,必定會有許多人死於非命,
    唉……一將功成萬骨枯啊……」長恭嘆道。
   
「是啊!我們也聽聞過那種場面,
    當日洛陽邙山一戰,周國與突厥聯軍以十萬之眾把洛陽城為了個水洩不通,
    眼見齊國守軍早已死傷慘重了。
    合該齊國命不該絕,誰也沒料到蘭陵王竟能以寡擊眾,單單五百騎兵就擊潰那周國的十萬大軍。
    據說,當時的邙山腳下屍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哀鴻遍野,
    入夜之後更是鬼哭神號,令人聞之色變呢!」長孫熾回憶道。
   
長恭與五爺聞言,對望了一眼,一眾兄弟都垂下了眼,默默無語。
   
「但是這一陣子我們在南方的所見所聞實在令人感到心情沉重。」
   
一直在一旁陪著孩子們的長孫晟這時說話了,
   
「陳朝皇帝無道,只知飲酒賦詩,喜好女色,全然不理朝政。
    百姓的生活實在苦不堪言,比起隋朝百姓,那可真有天壤之別。
    如果楊堅能統一天下,百姓才可能真的過上好日子啊!」他說出了他的想法。
  
「是啊!我們一路南來,也見識到了楊堅確實認真治國的成績。
   從前的齊國、周國時,百姓的生活都沒能這樣安定富足。
   今天一過長江,眼見百姓的生活竟是天差地別,
   如果楊堅能統一天下,或許對百姓而言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長恭說完,默默看向雪舞。
   
這一番談話讓他想起適才與雪舞在房裡的討論,
確實,如果想讓百姓過上好日子,陳朝是無法指望的,
放眼天下,楊堅或許真的是唯一人選。
看來,雪舞的提議是勢在必行的。
   
他們夫妻倆心意相通,此時此刻,心裡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既然楊堅確實是個值得期待的君主,那,為了百姓,他們是該回去助他一臂之力……
   
   
深夜,長恭來到長孫熾房門外,
   
「高長恭有事求見!」
   
長孫熾一聽高長恭,簡直不可置信,
   
「高長恭?那不是楊堅正在通緝的蘭陵王嗎?他怎麼在這裡?」
   
他立即開門,令人意外的,這個站在門外之人竟然就是剛才在食堂裡遇到並且聊了很多的那位先生!
長孫熾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快請進,高先生,」
   
「恕我冒昧,」長恭開門見山的說,
   
「適才一番談話,如果長恭沒有猜錯,您應該是在隋朝為官的吧!」
   
「不瞞您說,在下的確是隋朝的官員,
   只因身處陳朝,不願意張揚身分,還請見諒。您就是高長恭?蘭陵王高長恭?」
   
「是的,我的內人楊雪舞,便是楊堅一直在找尋的天女。」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你不知道皇上在通緝你們嗎?」
   
「我當然知道,但是從今晚咱們那一席話,我也相信您的為人,我們的出發點都是百姓。」
   
「所以……」
   
「我與夫人希望跟您一起回去,我們都認為既然楊堅是值得期待的明君,
   他又相信得天女得天下,那我們應該如他所願,助他一統天下。」
   
「我該怎麼幫你們?你來找我不會只是告訴我這個想法吧!」
   
「長孫大人果然爽快!我們當然希望楊堅讓天下人都過上好日子,
    但是您也知道,他通緝我們,定要活捉。
    如今,我們希望跟您一起回去,請您代為稟報,
    只要他一心為民,我們就算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所以請他不用擔心,我們不會逃,不用大費周章的關人,
    如果他願意,那我們定會竭盡所能的協助他。」
   
「高先生果然是個以百姓為重的仁者。
    這個忙我幫定了。這樣吧!您跟我們一起走,我也不透露您的身分。
    等皇上答允,我再帶您去見他,這樣一來才可萬無一失。」
   
「長孫大人,長恭夫婦感激不盡……」
   
「別這麼說。您與天女明知可能有危險,仍願意犧牲自己的自由來換取百姓的幸福,
   這等情操足以令我大隋官員叩頭銘謝。我們明天一早就走,您是否……」
   
「我們定當跟隨,就我們一家四口,
   其他人就不回去了,讓他們安穩的過隱居的生活吧!」
   
商量定了,長恭辭別長孫熾,回到房裡。
他跟雪舞說了長孫熾的建議,並且著手寫了一封信留給五弟等人。
天未亮就跟著長孫一家人一道上路了。
 

   
「奇怪,四哥四嫂今兒怎麼這麼晚還沒起床啊?」五爺覺得奇怪。
   
「我去看看。」士深自告奮勇。
   
一會兒,士深拿著一封信走了下來,
   
「五爺,四爺房裡沒見人影,連行李包袱都沒了。」
   
「發生什麼事?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快拿來我看看。」
   
「是一封信,給您的,五爺。」士深趕緊把信交給五爺。
 
「五弟,士深,貞兒,眾兄弟:
   見到此信時,我與雪舞已隨長孫一家人啟程返回長安,長恭心意已決,請勿來找尋。
    陳朝無道,百姓受苦,長恭與雪舞於心不忍。
    放眼天下唯楊堅能給予百姓安樂的日子,我們決定返回長安助他一臂之力。
    五弟跟各位,你們還是按照原定計畫到廬山覓地隱居吧!
    一切安定之後盼來信告知。
    待楊堅大事已成,我們會伺機離開,屆時再到廬山與你們相會。
    貞兒與士及煩請大家代為照顧,勿卻是幸!
                                                        愚兄高長恭筆」
       
   
「四哥他們竟然回長安了,他們又……又不辭而別……」五爺一時哽咽,
   
「回長安?為什麼?他們怎麼能再回去犯險?」小翠不解的說。
   
「四爺向來以天下人為己任,眼見陳朝百姓的生活困窘,
    他跟夫人怎能安然隱世?他們返回長安實在不難理解。」士深說道。
   
「天女姊姊,我們才見面,你……你怎麼又丟下我了呢?……」貞兒哭了起來,
   
「貞兒公主,四爺跟夫人的意思是要我們暫時避居廬山,
    等到楊堅一統天下,他們便會來此相會,您別傷心。」士深安慰她。
   
「士深哥,你別再叫我公主了,
    周國早已不復存在,哪還能用公主這稱號?
    我當然知道天女姐姐一心為民,我只是難過相聚的日子竟這樣短暫……」
   
貞兒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想起自己好不容易脫離苦海,
正想著能跟天女姐姐好好相聚,卻又天不從人願,後來索性靠在士深肩頭哭個痛快。
   
士深不知所措,只好伸出一隻手拍拍她的肩膀。
   
五爺見狀,心裡浮現一個想法,有空一定要好好處理這件事。
   
但目前最重要的是自己跟眾兄弟還是要依照原定計畫到廬山去。
   
「其實,昨晚聽到我四哥那些談話,我就知道我四哥一定有什麼看法,
    果然不出我所料,也罷!蘭陵王跟天女本就為百姓而生,
    否則四哥當初就不會喝下毒酒,四嫂也不會孤身進入皇宮想殺高緯了。
    只希望他們完成任務,盡快平安歸來。
    我們用完早餐準備上路吧!山路崎嶇,還是早點啟程。」五爺下了結論。
   
「也只好如此了!只是平安跟如意年紀還這麼小,南北這樣奔波,
    還要去面對楊堅,也不知會否遇到危險啊?」小翠擔心的說。
   
五爺攬攬她的肩頭說,
   
「別擔心了,四嫂是天女啊!你忘了嗎?
   她可厲害啦!只要有我四嫂在,一定不會有事的。
   從以前,她想做的事就是皇帝也攔不住,一定會沒事的。」
 


長恭與雪舞不像日前南下逃亡時的戒慎恐懼,
這回北上輕鬆許多,又有長孫一家人的陪伴,一路竟像遊山玩水似的。
   
路上,長恭與長孫熾只覺相見恨晚,兩人的話題不離百姓,卻總是有得聊。
雪舞跟長孫夫人也天南地北,什麼都可以談,
長孫夫人略懂醫術,她知道雪舞也懂得醫術,兩人更是無所不談。
從醫術聊到養生,從藥性聊到食療,真是英雌所見略同呢!
   
那日在渡船上,如意曾說她想學醫,雪舞想著路上反正無事,
便把一些藥名、藥理、藥性編成兒歌,教她邊唱邊學。
誰知如意天性聰明不輸平安,自然而然就記住了許多呢!
   
長孫晟每日跟兩個小孩在一起的時間不少,
他喜歡跟平安聊天文、聊易經卦相,也聊數術,
沒想到平安小小年紀,涉獵竟這樣廣,長孫晟說什麼也不敢小看他。
跟如意卻是童言童語,
一會兒說故事,一會兒又說東說西,好像總有說不完的話,
他覺得如意雖然年僅五歲,
但卻像是自己多年知己似的,感覺熟悉又溫暖。
   
因為不急著回去,而且長孫夫人年紀大了,也不適合奔波,
所以每到一處幾乎都會過夜。
長孫晟經常帶著平安與如意在街道上四處逛,給兩個孩子買些玩意兒。
   
長孫夫人也因為有兩個小孩相伴,心情特別開朗。
尤其是如意,小嘴兒甜,夫人長夫人短的,老愛撒嬌,
逗得長孫夫人心花怒放,什麼都送給她。
每日裡若不見如意,便覺得吃也吃不下,坐也不安穩。
   
當長孫夫人從兒子處得知平安小小年紀竟會用易經占卦之後,
每每叫平安替她占一卦,能不能到街上去逛逛,
能不能穿紅衣服,是不適合住這間店啊……真是無所不問。
   
她倒也不是不能決定,就是覺得有趣。
偏偏平安小孩子心性,對於自己拿手的事興致勃勃,
他正好藉此試試自己占的卦是否準確,因此也樂於幫她。
這一老一少嘴裡不離卦辭,挺熱鬧的。
 
   
雪舞看著長孫夫人與兩個孩子數日內竟由陌生人變得如此融洽,
長孫晟與如意跟平安的關係也是日益親密,心裡也頗覺驚異。
   
「真不知孩子們跟長孫夫人與長孫公子的緣分是怎麼來的!
   他們老少之間怎就那麼無隔閡,那麼親密呢!」她跟四爺說。
   
「不單單是孩子,我也覺得跟長孫熾似乎有著奇特的緣分,
   我們有很多想法都很相近啊!
   每每發出的感嘆竟也相去不遠,我才覺得奇怪呢!」
    長恭也這麼說。
   
雪舞想起最初見道長孫晟時,
心裡曾經一閃而過的念頭,她開始懷疑與這家人的緣分。
於是,當天夜裡,她悄悄拿出奶奶留下的卜骨,燃起香,
暗地裡占卜一回,想知道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事情真是如此?
    唉……天意不可違,
    既然如意一生的平安富貴都與長孫晟相關,
    那也無須在意年齡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