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蘭陵夢續（二十）隱居
五爺等人知道長恭與天女返回長安雖然擔心，但是也無可奈何，
長恭也說了，要他們依原定計畫覓地隱居，
所以大夥兒也就啟程前往廬山。
他們來到廬山漢陽峰的山腳下，
漢陽峰是廬山的最高峰，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猶如天上銀河落九天，氣勢非凡。
山谷裡雲霧變幻無常，風景秀麗，氣候宜人，
見此美景，眾人再也不想離開。
於是就在這漢陽峰谷一處平坦的地方結廬而居，
從此過著隱士一般的生活。
五爺、士深、幾個一起南來的兄弟，以及貞兒、士及姊弟，
幾間茅屋比鄰而建，
大家依著雪舞曾經指導他們的方法，開闢了幾畝菜園自給自足，
也養著一些雞鴨，這樣的生活著實愜意，真是令人稱羨。
然而在廬山腳下的隱居生活雖然相當安穩，
但五爺這人就是耐不住平淡，一陣子過後，心緒便有些浮躁，
老是想起潯陽江邊那些風情萬種的船娘。
這一日，他終於變個法兒，說是要到鎮上買些日用雜貨，
拉著士深一起出門。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了起來。
「這樣的日子過久了，還真有些無趣，
每天重複同樣的過程，缺少刺激，人都快要發霉了。」五爺抱怨道。
「五爺，您該知足啦！比起以前打仗的日子，不知道下一刻能否活著的那種提心吊膽，
現在真是賽過神仙呢！」
士深滿足的表情讓五爺想起了一件事，他說，
「我說士深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可快活著，啊…啊……！」
「五爺，您說什麼哪！士深不懂啊！」士深臉色一紅，否認得有點心虛。
「要我說，你可以把事情辦一辦啦！這不，每天這樣打擾人家，何苦呢！」
「什麼…..什麼事情辦一辦？我......我哪有事情要辦？」
「貞兒啊！哎喲！你都那麼明顯了，就別裝了！」
「我……貞兒跟我有什麼事？……您可別…..別胡說……」
士深竟然結結巴巴，讓五爺忍不住大笑，
「還說沒有？瞧你的緊張樣！沒事幹嘛結巴？哈哈哈哈……」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
自從大夥兒安定之後，貞兒便想著，
士及的父親身為武將，但是來不及把一身武藝傳給士及便已去世，
本來她是覺得很遺憾，很對不起神舉跟士及。
但如今，士深等人曾經身為武將，卻恰可代替神舉，完成貞兒的這個心願。
於是貞兒便跟士深商量，請他閒時教士及武藝。
為表達自己的感謝，貞兒總是親自做幾道菜，
邀請士深一同用膳，算是犒賞士深的辛勞。
隨著兩人的互動多了，士深心中對貞兒開始有著一股莫名的感覺。
士深年過三十，卻至今未曾娶妻，
一來是因為半生戎馬，錯過了許多姻緣，
另一方面也是他一心護主，只知忠心，
從未曾在女孩子身上用過心，
因此對如何與女孩子相處顯得相當生澀。
貞兒氣質出眾，容貌過人，又聰明伶俐，
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好女孩。
但礙於身分，也因為貞兒年紀與自己差上一大截，他始終不敢輕舉妄動。
因此，每天跟士及相處，教士及武藝成了他心裡最期待的事，
如此一來便可看見貞兒的笑容，還可以吃到貞兒做的料理，
讓他心裡那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貞兒心如死灰，想起自己過去一年的經歷，早絕了未來婚配的念頭。
「沒有人能接受自己的，即便自己並未賣身。」她總是這樣跟自己說。
神舉為了她而染病身亡，她如今只有一個念頭：
為了報答神舉，她必須讓士及有機會出人頭地，
因此士及的未來成了她唯一關心的大事。
對於士深那若有似無的感情，她選擇忽視。
士深並非沒有知覺，
他也查覺貞兒對他似乎僅止於禮，便也有些灰心。
但五爺可不這麼想。
自從那日看見貞兒靠在士深肩頭哭泣，
他心裡便覺得如能促成兩人必是一樁美事。
再加上這段時間以來，他發現士深特別愛去貞兒與士及的茅屋。
「雖然說是教士及練劍，但士深臉上那表情啊！
哈！五爺我從上戰場起就認識士深，士深何時有過這樣溫柔的眼神啊？
他的表情說明了他正陶醉於某一件事，
而，這很難不讓人聯想，是與貞兒有關啊！」
趁著這次出來的機會，他決定幫士深一把，
好兄弟嘛！怎能眼睜睜見他光棍一輩子呢！
「士深，我說，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若真不喜歡貞兒嘛，
要不，我給你另外找個姑娘，讓你成家，如何？」
五爺故意說這樣，想看看士深的反應。
「五爺，您別笑話我了。我……我還不想成家啊！」士深難得靦腆。
「士深，我知道你心裡有貞兒，要不要我幫忙啊？
信不信，只要我出手，必定馬到功成喔！我可是個中高手啊！」
「五爺……您……這是說哪兒話啊！我…我哪…哪有…」
「你就別賴了！五爺我縱橫情場多年，見得多了！
你最近行為異常，別以為我沒發現！」
「有嗎？我怎麼異常了？」
「兄弟啊！她確實是個好對象，年紀輕，模樣俊，
出身又高貴，知書達禮，按理說配你是有點浪費了。
哈哈哈！不過依她現在的狀況，你還是有希望的。」
「五爺，您說笑了！我是配不上貞兒姑娘啊！何苦多想……」
「咦！難道你不想要貞兒嗎？
要不然，小鄭年紀輕一些，我來使點力，把貞兒配給他好了！」五爺故意吃驚又惋惜的說。
「五爺，這……我……我……她可是公主，千金之軀啊！」
「沒試過怎知道啊？更何況，依我看，
貞兒現在應該不會去在意身分的問題的。真的不要我出點力嗎？」
「我……五爺，我……」
「好兄弟，包在我身上。」
五爺在心裡計畫著，等回去之後，定要在這事上費點心，兄弟能否成功，就靠自己了！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到潯陽江邊的畫舫上去吃喝一頓，
自己有妻兒了，是不能想別的，
但調侃一下，跟那些船娘風言風語還是可以的。
他拉著士深來到江邊，這兒地屬陳國，是沒有北岸江州那邊的熱鬧，
但潯陽江上的畫舫南來北往的，向來只做生意，不論國籍。
好不容易有機會，他怎能輕易放過？
於是，他們跨上其中一條綴滿紅纓的船，享受了一頓道地的船席。
江上盛行船席，其中的大菜特別講究火候。
所以，船席通常以冷盤佐酒為首，接著是熱炒，中間輔以精美船點，最後才是大菜。
大菜以潯陽江上現撈的魚為主。
其中，船點也是船菜裏重要的部分，
通常選擇花卉、動物、蔬果為形狀圖案，
如白鵝、白兔、桃子等等，是做工精細的點心。
終於酒足飯飽之後，他們倆才依依不捨的下了船，
回到市集上隨意買幾樣東西算是搪塞，
這才慢慢回到隱居的地方。
長孫熾等人與長恭夫婦經歷一路遊山玩水，總算回到長安。
長恭、雪舞跟孩子們隨著長孫夫人回到官邸，長孫熾隨即入宮向楊堅回報南朝的情報。
「皇上，長孫大人回來了。」首領太監吳公公向楊堅稟報。
「讓他進來。」
楊堅頭也沒抬，看著眼前這些先後而至的奏摺，他的眉頭始終皺成一團。
這件事實在令他苦惱萬分，明明通緝天女多時，
怎麼各地回報的摺子都說沒有消息，難不成她們憑空消失了？
「微臣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長孫熾跪地叩首。
「平身。愛卿，你這一趟到南邊可有什麼收穫啊？」
「啟秉皇上，臣在南邊的確發現不少情報。」
「給朕說說吧！」
「回皇上，南朝皇帝陳叔寶荒淫無道，整日只知飲酒賦詩，
為了寵愛的張貴妃，甚至連夜捉丁大興土木，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白日裡，雖也有集市，但人們總是行色匆匆，每每有朝不保夕之感。」
「真是這樣？這可是天助我也！咱們這下可以師出有名啊！」
楊堅眼睛一亮，隨即又轉為黯淡，
「唉……如果天女在就好了，那就萬無一失了。
可是她怎麼就像石沉大海般，杳無音訊啊……」
「皇上，有天女真的那麼重要嗎？臣不懂，天女能為您做什麼？」
「自古相傳，得天女者得天下，天女不用做什麼，
只要她來到我大隋國，肯定能振奮軍心，
這樣一來，還怕不能打勝戰嗎？」
「恕臣斗膽，皇上您不是通緝天女跟蘭陵王嗎？
您若把她們抓回來關進大牢，也能振奮軍心嗎？」
「也不是一定要關著她，只要她在朕的眼皮底下，
在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大軍面前安撫軍心，也就是了。」
「回皇上，臣還有一個好消息要秉告。」
「什麼好消息？快說！」
「臣在回京的路上是有聽聞天女的消息，聽說天女與蘭陵王帶著兩個小孩子。
請皇上恕罪，臣以為，孩子若沒有父母在旁很是可憐，所以適才不敢回報。
如今皇上說不一定要關著她，那臣這就派人去找尋，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好啊！長孫熾！你越來越大膽了！
明知道朕找她找得那麼辛苦，你卻知情不報！
你以為朕不會對你怎樣，是嗎？」
楊堅有些發火，這長孫熾越來越大膽了。
這件事竟然不先說，等朕說不關她才講，真是可惡極了。
「皇上息怒！臣不敢，臣惶恐！
只是臣深知皇上仁慈，因此也秉著上行下效之情，不忍那孩子失去父母。
並非臣故意知情不報，還請皇上恕臣之罪。」
長孫熾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但迷湯這麼一灌，楊堅的怒火也熄了。
「也罷！朕許你將功折罪，你必須盡速把她找來，方可免罪。
否則……別怪朕不念數年賓主之情……」
「臣謝主隆恩。臣必會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天女，請皇上放心。」
「起來吧！要不是念在你我多年的情分，這事可沒這麼容易！去吧！」
「謝皇上！臣告退。」
長孫府邸
「四爺，雪舞姑娘，皇上說只要您能幫他振奮軍心，只要您隨傳隨到即可。」
長孫熾興奮得趕緊把消息告訴長恭與雪舞。
「他真的這樣說？」雪舞問。
「是啊！君無戲言，皇上既然這樣講，那就一定會這樣做。
我跟皇上說，我是在回京路上聽聞你們的消息，
他要我盡速找到你們。
那，您準備什麼時候隨我進宮面聖？」
「也不能馬上就去，那就露餡了。
我們準備回到城南故居，
要不，就等我們安頓好了，再隨您進宮吧！」長恭說道。
「你們怎麼不住在府裡呢？我娘跟四弟都那麼喜歡平安跟如意，
你們離開了，他倆可會不習慣的啊！」
「平安與如意能得夫人與四少爺喜愛已是三生有幸，
我們怎能再多叨擾呢？
幸好我們在城南的房子也不甚遠，隨時也都可以回來探望夫人啊！」雪舞說道。
「好吧！可是我娘那裡，你們得自己去說，我怕她不會答應放你們走呢！」
「當然！謝謝長孫大人大力協助。」
「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夫人，雪舞是來跟您告別的。」雪舞來跟長孫夫人辭行。
「告別？你們上那兒去？為什麼要告別？」
長孫夫人忽然聽聞她們要離開，心情一下子揪了起來，
這一陣子，早已習慣每日跟雪舞談談講講，
習慣如意賴在自己身上對自己撒嬌，怎麼這麼突然呢？
她老人家把平安跟如意當作自己的孫兒，
正覺得有一種含飴弄孫的樂趣呢！
她怎麼捨得他們離開？
「雪舞跟四爺要回到城南的故居。」
看到長孫夫人眼淚就要掉下來了，雪舞趕緊說，
「夫人，您別難過，那兒離這挺近的啊！
您若真的想念孩子們，要見面也不是難事啊！
雪舞真是失禮了，讓您這麼傷心……」
「雪舞啊！我這老人家膝下只有一個孫兒，
你家兩個孩子那麼得人疼，我是真的捨不得啊！」長孫夫人眼淚流了下來。
「雪舞一定時常帶他們回來給您請安，順便陪陪您，好嗎？」
雪舞實在不忍老人家那麼難過，可他們也沒理由賴在人家家裡不走啊！
「說好了啊！別太久喔！要不然說不定我就自己去找了！」
「嗯！夫人，告辭了！」
話說五爺想撮合貞兒跟士深，於是他便跟小翠細細交代一番。
原先他是打算自己當這個媒人，
但他想想，還是讓小翠去跟貞兒探探，
女人對女人總是比較沒有矜持，比較能好好的說。
小翠也覺得大家在此隱居，生活上無憂無慮，
此時貞兒若能跟士深共結連理，也算是一樁美事。
所以她挺樂意接受這項任務。
一天，她們一起在小翠房裡做著女紅，小翠抓住機會開口問貞兒，
「貞兒，你覺得士深是個怎樣的人啊？」
「士深哥啊！他這人挺熱心、挺隨和啊！
平日裡看他教士及練劍也很有耐心，我常看士及一直重複練不好，
但他也不發火啊！」貞兒隨口說著。
「那你挺喜歡他囉！」小翠打鐵趁熱。
「小翠姊，你想說什麼啊！」
這下貞兒起疑了，小翠姊想什麼呢！
「我是想啊！雖然你年紀尚輕，但是如果有個好人可以照顧你，
夫人跟四爺應該也會比較安心吧！
既然你也認為士深人不錯，你要不要……」
「小翠姊，你不是不知道貞兒的過去，
貞兒曾經淪落風塵，一個這樣的女人有誰會要呢？
我何苦自討沒趣啊！」貞兒淡淡的說。
「如果他不在乎呢？」小翠問。
「這……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娶個風塵女子為妻啊？
自從……那時起，我早已不敢想這些了！
再說，士深哥是好人，我更不能誤了他啊！」
聽貞兒這麼說，小翠心裡已經確定了一件事：
貞兒其實對士深是有情的！
否則又怎會擔心自己的過去會耽誤他呢！
她說道，
「貞兒，別這麼說。我們都知道你那時是身不由己，沒有人會在意的啊！
要不，這樣吧！這事反正不急，你也先別妄自菲薄。
有機會，我讓五爺探探士深的意思，
我是覺得，你們兩人如果能在一起，互相都有照應，也是挺好的。
更何況對士及而言，那也是有好處的啊！
士深更可以名正言順的就近教導士及呢！」
「小翠姊……我……」
「別說了！我懂！當初，我身為婢女，與五爺的身分又何嘗能匹配？
我心裡的惶恐與不安，恐怕不是別人能夠想像的。
但感情這回事啊！也真是奇妙的。一旦喜歡上了，他就不管身分不身分了！
你曾是周國公主，要說配不上，也只有士深配不上妳，決不是你不夠格的。
如今，只要你們心中都有對方，身分也好，過去也好，那都不重要了。」
「那…..至少也得等天女姐姐回來再說，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是啊！是該等夫人跟四爺回來，夫人跟四爺應該會很欣慰的。」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