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遙（十二）
何老二話還沒說完，被一個飛來的石子打到後腦勺，
「誰……」
這中土地方真是莫名其妙，
怎麼會有小石子飛來？
更奇的是，自己竟然絲毫不覺還被打到？
想他何老二也不是泛泛之輩，
怎麼可能沒有察覺石子飛來的聲音？
除非那石子無聲無息？
想到這裡，他不禁心中發毛……
「何家的五隻老鼠都在嗎？我老貓兒抓老鼠來了！」
狂妄的口氣讓何家的五個兄弟立馬站起身來，
可誰也沒看到說話的人在哪兒。
五人面面相覷，
不知道是哪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
竟敢戲弄他何家鞭的五個當家。
「在這兒啊！
連我老貓兒都找不到，
還敢自稱何家鞭威震武林？」
五人循聲轉過頭去，
發現牆角的一張桌子上果然蹲著一隻肥貓，
不是吧！
貓兒會說話？
中原真是個怪地方。
「看哪兒啊？
肥貓不會說話，別瞎猜了。」
眾人這下總算看清楚了，
這聲音來自一個一點也不起眼的老人，
他就坐在那隻肥貓後方，
不知是肥貓太肥，還是這老兒躲得妙，
眾人竟沒見到他呢！
「兀那老兒，你是何人？為何戲弄咱兄弟？」老五首先發話。
「年輕人，說話客氣點，
我老貓兒怎麼說都是長者，
你怎的如此無禮啊？
難道這是西域粗人對待長者的道理？」
「我……你……你算什麼長者？
你竟然偷襲我二哥？
是你無理在先，我……我幹嘛跟你客氣？」
「五弟，先別做聲。
敢問老貓先生，您為何用石子丟我二弟？」
何老大畢竟穩重。
何家兄弟五個之中，老大跟老三最沉穩，
老二脾氣暴躁，生性殘忍，且容易被激怒，
老四算是最有氣質的，溫吞，少話，但常一語中的。
老五是個草包，個性急躁又好色。
「你家這老鼠二號幹嘛動不動就想殺人？
我老貓兒就是看不慣視人命如草芥的態度。」
「你……你究竟是何人？敢管我們的閒事？
人是我兄弟抓的，我們怎麼處置與你何干？」
要不是忌憚那老兒適才擲石子無聲的內力，
何老二早就要跟他拚命了。
「嘖嘖嘖！
你自己都說了，是你兄弟抓的，不是你抓的，
你兄弟老鼠三號宅心仁厚，
雖然抓了人，卻待他們很是不錯。
我老貓兒看在眼裡，算是有點佩服的，
人既不是你抓的，你卻想殺他們，
由此可見你這老鼠二號忒也殘忍。」
聽他老鼠長老鼠短的叫著，又一直自稱老貓兒，
貌似特意來與他們做對的，
何老大不禁戒心大起，抓著九節鞭的手握緊了些……
這老兒究竟是何來歷？
他這樣搗亂又是何居心？
難道……是衝著這批貨來的？
見那老兒自顧自的拿著葫蘆喝著酒，
連眼都不抬一下，
五個人倒也不敢貿然出手。
「難不成這老兒與這批貨有相關嗎？
如果真是這樣，
那麼，他可能是大爺的人囉！」
何老三也在心裡盤算，等會兒如果需要動手，
該如何抓到先機制住這個老貓兒？
見到五人劍拔弩張的模樣，
老貓兒清了清喉嚨，
「咳咳咳……別急，
唉……老鼠們就是沉不住氣。
我一不搶劫，二不打架，
只是路見不平罷了！
你們那些貨什麼的雖然事關緊要，卻與我老貓無涉。
然而，這幾個公子卻與此事無關，
所以我老貓兒救人來了。」
聽他這麼說，何家兄弟雖然稍稍放心，
可馬上又起疑雲，
聽他說話，他竟然知道這些貨事關緊要，
莫非他知道這批貨是啥？
不過既然他不來搶奪貨物，那也罷了。
「這幾個人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
只好等到事情過去了再說，目前卻是不能放的。
可不知老貓兒先生認識他們嗎？」
「不認識。」
「那就請您別多事，我們不會為難他們的。」
「那不成，我不認識，但我徒弟認識，
我徒弟一會兒就來了，
我老貓兒若救不了這幾位公子，怎麼跟我徒弟交代？」
「你徒弟又是何人？」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我老貓兒可要救人啦！」
話音輔落，人已不見蹤影。
何家老五只覺後心一麻，竟給點了穴了。
老貓兒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你多大本事，真是沒搞頭，
你們呢？一起上吧！」
他轉頭向著其餘四人說道。
這老兒竟然在談笑間輕易就制住一人，
何家另外的四個人立馬全神貫注，
都緊抓著自己的武器，
生怕一不小心會被他怪異的招數制住。
老貓兒跟他們就這樣對峙著，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可那四個兄弟卻是心裡叫苦，
這個店裡多大空間？
自己兄弟的兵刃都是細長的，使將開來，根本就先打結了，
得想個辦法把他引出去外面。
可這老貓兒就站在門口，好像知道他們的顧慮似的，
一點兒也沒有要移動的意思。
四人心裡一急，互相看著對方，
臉上的汗珠直冒，卻仍是一籌莫展。
平安跟阿福也是面面相覷，
那老貓兒方才說道他的徒弟認識他們，
可他們卻想不起自己有哪個朋友有這樣的師父？
但看他身法之迅速，實在很難與一個老頭兒畫上等號，
兩人也目瞪口呆，不敢作聲。
「師父啊！你料理了那五隻老鼠了嗎？」
「還差一點，你小子那麼快回來啦！」
「是啊！」
這聲音好耳熟，是誰呢？
平安心裡疑惑。
「平安，你沒受苦吧！我來救你啦！」
話才說完，一個年輕人已經進到店裡了，
老貓兒明明擋在門口，他是怎麼進來的？
沒有人看清楚是怎麼回事，
可那年輕人卻笑盈盈的站在平安身前，
只見他一劍砍下去，
平安手上與腳上的鎖鍊應聲而斷，
嘩啦嘩啦的掉落地上。
平安抬起頭，終於見到了來人，
「原來是你！」
「是我。平安，好久不見！」
「士及哥，你怎麼來了？」
「等會兒再說，救人先。」
士及自從到鐵船峰上的紫霄派拜師學藝，
已經有四年時間，
這期間只短暫幾次回到櫻花村探望眾人，
這時怎會突然出現在這兒？
還巧合的在這裡救了自己？
但平安沒多想，士及說得沒錯，先救人再說。
他拿著士及的劍，一一砍斷了鮮於萭等人手腳上的鎖鏈，
幾個人終於得獲自由。
看著鮮於萭的手腕都被鎖鍊給磨得紅腫了，
平安心裡不捨，
「妳還好吧！讓小箏趕緊把那藥膏擦上。」
「嗯！謝謝你啦！」
鮮於萭的臉紅得跟手腕也沒什麼兩樣。
從昨晚兩人跌在一起之後，兩人都沒敢開口跟對方說話。
這時平安先打破沉默，而且還是關心她的手，
鮮於萭心裡高興，那七上八下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
小箏拉著她家小姐到一邊去擦藥。
平安正欲與士及說話，屋子裡卻有了動靜……
原本與老貓兒對峙的何家四兄弟不知何時已經移動了身形，
看樣子就要奪門而出了……
老貓兒一雙眼睛半閉著，
看似睜不開，還是沒睡飽怎的，
但他卻配合四兄弟的腳步略作移動，
始終擋住門口。
「師父，需要幫忙嗎？」
「你小子閉嘴，
師父我只是跟他們玩玩，
幹嘛要你幫忙？」
「可我看你以一敵四，
要有個萬一，我就會沒了師父了……」
士及這一番話怎的說的那麼沒大沒小？
平安不知士及怎會轉性，
在櫻花村時，士及算是他們之中年紀最大的，
因為從小與貞兒經歷了一番風塵，
個性特別早熟拘謹，甚至有點不苟言笑。
可如今，
才短短幾年居然有了偌大轉變？
…………………………
道這個老貓兒是誰呢？
他就是紫霄派掌門人紫靈道長的師兄，
當初士及來學藝時本是要拜在紫靈道長門下的，
但當時紫靈道長正要閉關，這一閉可能是幾年的時間，
他恐怕因此耽誤了士及的練功，
於是便情商他這位老頑童似的師兄，
讓士及拜他為師。
老貓兒雖然功力更甚於紫靈道長，
但他生性不羈，
根本無心擔任掌門，
早早就跟師父表明了心意，
因此這掌門人的重擔落入了紫靈道長的身上。
紫霄派的規矩，
一應收徒等事皆屬掌門人職責，
除非掌門人另有考量，
因此老貓兒一輩子只收過一個徒弟，
現在士及若加入就算是第二個了。
本來老貓兒見士及一副拘謹樣，
根本不想收他，
禁不起師弟的拜託，
再加上他覺得倒是可以實驗實驗，
看自己是否有能耐把個嚴肅老成的人，
塑造成自己心目中的乖徒兒，
於是他就答應了。
老貓兒怎麼說也是個道人，
但就是不愛穿道袍，也從不以道人自居，
他其實有個挺美的道號，叫做紫雲，
當初他們的師父給他們取道號依都是雨字頭，
紫雲、紫靈、紫震……
老貓兒總嫌這紫雲什麼的，
一聽就是道貌岸然的模樣，與他太也不襯，
還不如老貓兒順耳。
師父在世時他不敢多說，
但師父過世後，他就不准人再這麼叫他了！
他的規矩，就是跳脫傳統規矩，
他不喜歡拘泥在長幼啊！師徒等等，
他常說學武之人心靈要活，
老是拘泥倫常，不知變通的人難有大成就。
偏偏士及是個超齡的孩子，忒也成熟穩重，
這個性看在老貓兒眼裡簡直是學武的大忌。
於是他想盡辦法，無所不用其極，
好不容易終於把個嚴肅、拘謹的士及，
調教成現今的模樣，
能跟他調侃，對他說話輕鬆無負擔，
還會用激將法刺激他師父，
老貓兒這才終於滿意。
師徒兩個是增加閱歷來了，
老貓兒說士及沒見過世面，
學了幾年功夫卻沒有好好試試功力的機會，
決議要帶他下山闖闖。
這老貓兒一路上老是惹事生非，
看到身有武功的人就去招惹，
然後讓士及去跟人家打，
他對士及說：
「別怕！打就對了！
只別把人打死了，其他的傷都無所謂，
我老貓搞得定。」
前兩日他們發現何家三兄弟親自押送貨物，
老貓兒一早起疑，
他知道西域何家鞭橫行西邊，
尋常貨物根本不會一次出動那麼多個兄弟，
如今三個都來了，這些貨肯定很重要，
後來又發現他們抓了四個人，
不看還好，這一看，
士及竟然看到平安！
平安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會被他們抓住？
他跟師父說那位公子是自己的兄弟高平安，
讓師父設法相救。
老貓兒說要先看看他們搞什麼，不忙救人，
士及深知師父的能耐，也不催他。
他們跟著車隊已經一天了，
中午卻發現何家老大、老二也來了，
老貓兒心想，乖乖，越來越有趣了，
好吧！先救人再說。
他讓士及到前頭查看是否還有接應的人馬，
自己就混進了客店。
剛才聽那何老二竟想殺人，
他終於忍不住扔石子警告他。
…………………..
「呸呸呸……小子別胡說，
你師父我還沒要死，你怎麼會沒師父？」
「那四個人圍攻你，你還不輸定了？」
「行了！你別激我了！
當我老貓兒小孩嗎？
你小子心裡想什麼我會不知？
你是心疼這女娃娃吧！」
士及給了他一個白眼。
何家四人卻是面面相覷，
這師徒兩個在這樣千鈞一髮的時刻竟然這樣閒話家常？
女娃娃？哪來的女娃娃？
何老二忍不住出聲，
「胡說！哪來的女娃娃？」
「你個大老粗必定看不出來，其他老鼠也沒看出來嗎？」
老貓兒逐一巡視他們的臉，一副不可置信。
何老三跟何老四其實早就看出來了，
但因為要一起同行，
怕他們家老五死性不敢，會做出侵犯的事，
於是並沒有搓破。
老大、老二才剛到，
還沒機會細看他們，就真的不知道了。
聽老貓兒這樣說，
平安臉上忽然一陣錯愕，
他不知道這師徒倆玩笑開慣了的，
還以為士及真的喜歡鮮於姑娘，
他心裡泛起了幾分酸味，
但內斂的他並未顯於色。
「咱們快動手吧！我徒兒等不及了！」
這話竟像是在跟他們商量似的，
何家四人簡直是哭笑不得。
他們現在不能動手啊！
鞭子打結可不是好玩的！
老貓兒算準了他們的顧慮，
「好徒兒，守住門口，看師父怎麼抓老鼠啦！」
「是了！
我會牢牢守住的，你儘管抓！」
說時遲那時快，
士及已經接替了老貓原本站的位置，
老貓兒呢？
他正在四人之間遊刃有餘的繞來繞去，
四人的鞭子施展不開，
猶如空有利爪的猛虎，因四肢被綁住了，
猛虎再猛也只能病奄奄的躺在地上。
如今，
何家兄弟四個就是這麼癟腳，
沒幾下就被老貓兒制伏了。
「師父，你果然沒負了老貓兒的名，
貓抓老鼠事屬當然，
漂亮啊！」
「嘿嘿！
就說嘛！什麼難事！」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