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緣‧相倚（10）
小羽跟仙仙一回到瀋陽隔天就上班了，
中午休息時間，
小羽忽然跟仙仙說她下午請了兩個小時假，
要先回去休息，
仙仙只道她太累，不疑有他。
直到傍晚仙仙下班了，回到兩人住的地方時沒見到小羽，
卻在她的床頭發現了一封信，
看了信，仙仙大驚，小羽竟然……
「仙仙，我好累，我離開了，
或許有一天我自己會回來，或許不會……
不要找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雪姊姊，對不起，再見了。
小羽」
簡單的幾個字看得仙仙心驚肉跳，
那一瞬間，她只覺得一顆心直往下掉，
拿起信邊跑邊哭，往尹家大屋的方向而去。
當初決定留在尹礦工作時，
小羽跟仙仙本來想自己租屋，
可沈雪不放心，雙胞胎也不放心，
所以後來她們住在尹家位於附近的另一棟房子。
仙仙滿腦子都是小羽獨自一人無助的模樣，她難過極了。
小羽，你知道嗎？這種感覺非常不好受啊！
你好狠心，怎麼可以丟下我？
你就像我的親姐姐，竟然這樣無聲無息的說走就走？
你離開這裡是要去哪裡啊？
小羽， 小羽，你回來啊！小羽......
「雪姊姊，雪姊姊，尹媽媽，不好了……小羽她……」
她來到尹家，等不及開門就喊了起來，尹媽一聽到聲音趕緊衝了出來，
「怎麼了？仙仙乖，別哭，有事慢慢說。」
沈雪也跟著出來了，
「怎麼了，仙仙你別慌，你剛說小羽怎麼了？」
「雪姊姊，尹媽媽，小羽……小羽她走了……」仙仙一邊哭一邊說，
「她說她要離開，她說不要找她……」
「離開？發生什麼事了？她為什麼要離開？」沈雪大驚。
「對啊！好端端的，小羽一個弱女子，為什麼會……」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下午只說要先回去休息，
誰知道……嗚嗚嗚.…..雪姊姊，怎麼辦？
她要去哪裡呢？這裡她又不熟.......」
「你先別急，仙仙，我們一起想想小羽可能到哪兒去了，
你知道她為什麼會離開嗎？她不是莽撞的人，一定有什麼原因的。」
雖然沈雪也很擔心，但是她畢竟待過演藝圈那麼長一段時間，
身經百戰，頭腦相對冷靜。
「先進來再說，這兒風大，雪舞大腹便便，大意不得。」尹媽說。
「嗯！仙仙，我們先進來再說。」
沈雪攬著持續抽抽搭搭哭著的仙仙往屋裡走
「你仔細想想，仙仙，小羽這幾天可有什麼異狀？」
仙仙稍稍停止哭泣，她想也沒想就說，
「她自從被綁架回來之後就變得很奇怪了，
本來那麼愛笑的人忽然都不笑了，
總是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我們幾次見到尹宗似乎想接近她，可她都立刻閃人。
不止小羽奇怪，其實尹宗也很怪，他也變得不愛說話，
我跟尹延都感覺到了，可是我們也不知道原因。」
「這麼聽起來，他們兩個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這一次的綁架事件或許不是像我們以為的，
他們不是真的沒事，只是不知道......」
「我回來了，雪舞，小齊兒還好嗎？」尹肅人還沒進屋，聲音已經先進來了。
沈雪肚子裡的孩子是個男孩，
為了紀念四爺來自北齊一事，他們決定叫他尹齊。
尹肅一進來就看到仙仙剛剛哭過的臉，
「仙仙怎麼了？」
「四爺，小羽出事了......」
沈雪把剛才仙仙的話跟他從頭說一遍，尹肅的臉越來越凝重，
「小羽這樣突然的離開，其中的原因尹宗一定知道。
不過現在首要之務是先連絡附近車站跟海關的朋友，
問問有沒有她的消息，
……哎……一個女孩子帶著行囊，......這打扮的人何其多，
而且照仙仙這麼說至少已經過了兩個小時了，
也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攔得到......」
「就先試試吧！不成再想其他辦法。」
「嗯！」
「晚餐準備好了，你們要不要先用......」
尹媽知道這時候說這話他們應該都沒心情，
可雪舞現在是一人吃兩人補，少量多餐，餓久了會不舒服的。
「雪舞，你帶著仙仙先吃飯，
我知道妳們沒心情，不過多少還是吃一些，我一會兒連絡完就過來。」
尹宗不知道想些什麼，人正恍神呢！
電話聲拉回了他的一些思緒，看尹延還在廚房裡忙，
他只好接起電話，
「我是尹宗，…」
「尹宗嗎？我是大哥，你聽好，小羽下午失蹤了，你知道……」
是尹肅打來的電話。
尹宗一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瞬間石化一般僵住，
拿著聽筒的手一軟，聽筒連著線就掛在桌邊晃呀晃的，
他再也聽不見聽筒裡斷斷續續傳來的問題，
像洩了氣的皮球似的慢慢癱軟在地。
電話筒裡還有尹肅的聲音，可尹宗已經置若罔聞，
他把自己丟進後悔與自責的深淵裡不可自拔。
「怎麼會這樣......
都怪我，都怪我，......嗚嗚嗚.......都是我的錯......
是我......我太大意了.......嗚嗚嗚......」
尹宗傷心欲絕，邊哭邊自責。
明知道女孩子遇到了這種事絕不會這麼容易就釋懷，
可他卻什麼都沒有做，
連句安慰的話都沒來得及對她說就讓她離開，
他怎麼傻到以為她真的能安心的去工作呢？
如果能多一點警覺心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尹延聽到異聲趕緊衝出來，
卻見到尹宗喃喃自語，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整個人癱在地上，
「發生什麼事了......尹宗，你幹嘛呢？」
「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尹宗看也沒看他，自言自語重複的說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應尹延的問題。
尹延見狀，知道應該是跟剛剛那通電話有關，
他趕緊拿起掛在一邊的電話筒，
「我是尹延，你是......」
「尹延，我是大哥。尹宗呢......我好像聽到他的哭聲，」
「大哥，他已經崩潰了，發生什麼事了嗎......」尹延真的很擔心。
「小羽失蹤了，仙仙傍晚回家時才發現，
那時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了，
我們現在毫無頭緒，
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離開，也不知道她可能到哪兒去，
我已經請車站、甚至海關的朋友幫忙留意了，
據仙仙說，自從他們回來之後兩個人就變了個樣，
我是想問尹宗他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尹延，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我也不清楚，只覺得奇怪，他們兩個都很奇怪，
就連現在，他也一直喃喃自語，
重覆說著都是他的錯，都怪他不好......
大哥，我現在該怎麼辦好呢？」
「我想，我們還是得雙頭並進，
你看能不能先安撫他，然後問問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還要繼續找人，有消息再相互連絡，
尹延，你要撐住，別慌了手腳。
等會兒你得通知力姐，讓力姐知道狀況，
嗯......找小冬吧！他離你比較近，而且他會樂意幫你的。
真的沒辦法了，我是說尹宗的狀況如果不佳，你們就回來，
一家人在一起，沒有什事解決不了的。」
「嗯！大哥，我知道了，保持聯絡。」
【元開集團會議室】
「彭董，請你在這兒簽個名，嗯，還有這兒，嗯，謝謝您，這樣就行了。」
湯文開的機要秘書裴雲飛跟方大元的秘書呂風揚合作無間，
一個人把一疊文件交給湘廣銀董座彭昊，
另一個人馬上遞了支鋼筆，
彭昊一一簽了名，這筆交易就算是完成了。
湘廣銀是官股銀行，有了湘廣銀的背書，
元開插手這個案子算是得到了當局的承認，如虎添翼。
「彭董，有勞了！謝謝您不辭辛苦跑這一趟，」
「不會辛苦，湯總裁看事情角度精準，處事乾淨俐落，
彭昊對您只有佩服。」他對著湯文開恭敬的拱了拱手。
「彭董客氣了，希望合作愉快！風揚，送客。」
湯文開省話的作風彭昊也曾耳聞。
呂風揚點點頭，伸出一隻手，彎著腰，
「是，總裁。彭董，這邊請。」
平淡的聲音充滿敬意，頓時讓彭昊感覺自己像是高高在上的國賓。
彭昊第一次來到元開總部，
卻深深震懾於元開集團裡的氣氛，
這裡每個人都不苟言笑，可又不會覺得生冷無情，
每個人說話都不帶情緒，卻不會令人覺得不受歡迎，
當他走過去，便感受到了他們給予的尊敬與禮數。
他好奇的看了一下，
這辦公環境相當優雅整齊，
角落有個休憩的空間，擺著咖啡機跟點心盤。
每個人手上都有事在進行，可卻相當安靜有序，
似乎人人都清楚每一個步驟，沒有人多問，也沒有人聊天，
連他想多說一句什麼都覺得太多餘。
湯文開這人真是個人才，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彭昊離開後，湯文開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可他心裡想，還差一點兒，
他對裴雲飛說，
「雲飛，明天跟我去個地方。」
裴雲飛擔任湯文開的機要秘書也好幾年了，
他非常清楚湯文開的行事作風，
私底下不管他如何關心你，檯面上你就只能是絕對的服從，
尤其是有外人在的時候絕不能對他的話有一絲懷疑。
「好的。」
裴雲飛臉上一貫的服從，一句話都沒多問，也沒有絲毫情緒。
是什麼大案子讓湯文開得費那麼大勁兒？
近年來因應少子以及人口結構偏移老化的問題，
設置長照機構的需求有逐漸增加的趨勢。
方大元生意鼻子特靈敏，早早嗅出這是一塊大餅，
他跟湯文開取得共識，搶先一步投入資金興建長照大樓，
後來更多財團投入，不過元開已經贏得先機。
硬體是有了，可醫療設備等軟體的需求相對增加，這個市場是絕對要把握的。
由於國內發展這類醫療器材的技術不夠純熟，設備所需幾乎全部靠進口，
因此這可以說是一個極易被壟斷的市場，
而元開就是想拿到這個機會。
當然，道上幾個勢力都想搶這塊餅，誰有辦法誰就能拿去，
這部分牽涉到的是黑暗勢力，那自然是湯文開的管轄了。
這幾日來，
湯文開已經馬不停蹄的伸出他的觸手，讓許多人知難而退。
可最後一股勢力居然是他的另一個同門，
道上人稱俏羅剎的莫彤。
「什麼？莫彤也想要分食這塊大餅？」
湯文開聽到手下的回報有些訝異。
莫彤是莫雲龍莫老佛爺的小女兒，
這女人被稱為羅剎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兼具美麗、高傲、冷豔、自信、智慧與潑辣，
人人都知道她是莫雲龍的掌上明珠，
哪一個不要命了的敢惹她？
因此她向來高高在上，驕傲得緊，等閒之輩她是不放在眼裡的，
湯文開的手下當然連個影兒也沒見著，根本使不上力。
湯文開淡漠的俊臉上微微一笑，
看來在拿到湘廣銀的支持之後，莫彤這一關還必須他親自出馬才行。
雖然師出同門，但他們有十多年沒見了，
即便如此，他們彼此之間卻很清楚對方的動向，
莫彤知道他的版圖在商場，
他也知道莫彤只中意那些都計中的大型建設，
由於莫彤的眼光快狠準，從中賺取的傭金早已經讓她富可敵國。
「她都賺飽荷包了，怎麼還把腦筋動到這裡？」
湯文開不解，
明知道這是他湯文開勢在必得的肥肉她卻咬著不放？
難不成是閒得發慌？
還是她另有目的？
如果說莫彤是另有目的，
那麼，那個目的八九不離十，就是他湯文開。
想到這兒，湯文開心裡五味雜陳……
湯文開年幼時就到莫雲龍門下，
莫雲龍是東北人，他的妻子卻是英國人，
小小年紀的莫彤紮著兩條辮子，
混血兒特有的輪廓讓她美得像洋娃娃那般不真實。
兩人年紀相近，又同在一處長大，也算是青梅竹馬，
可他們一個少話孤傲，一個活潑外向，就是不對盤。
時間過得很快，兩人慢慢長大，
雖然話不投機，可生活中建立的革命情感仍悄悄深植兩人的心，
女孩子細膩，察覺了昇華中的情愫，
男孩子卻仍然懵懵懂懂。
年輕的湯文開長成一副令女人自嘆弗如的美貌，
別人總是投來近乎取笑的眼神，
或是認為他是繡花枕頭一個，
或是謠言他將來要靠臉立足……等，
即便什麼也沒說，隨意一個眼神都足以令他感受到敵意，
終於，
湯文開築起一道冷漠的心防，
再也不去理會周遭的目光。
莫彤雖然是中英混血，
骨子裡卻有著東北女孩的直爽與豪邁，
一聽說父親要讓湯文開要自立門戶了，
她把握機會跟湯文開說自己喜歡他，
然而湯文開的心門早已關閉，
他斷然拒絕她的告白，
他說不是因為她不好，只是他不想花時間談感情。
當時兩人都年輕，
湯文開那麼堅決的告訴她沒有可能性，還叫她別有期待，
讓莫彤對他是又愛又恨，
可這女漢子夠傲氣，那蠻橫脾氣一發，
有著天地俱滅、玉石俱焚的氣魄，
她想，既然她得不到，別人也休想。
於是莫彤直接跟湯文開挑明了，
「你有種就一輩子不娶別的女人，
不管你娶誰，除非你24小時把她綁在你身後，
否則她肯定會見不到隔天的太陽。」
湯文開絕對相信她說到做到，他當然沒有給她這種機會。
十幾年了，這件事都過了十幾年了，
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像以前說的那樣做呢？
湯文開笑了一下，但那笑有點苦澀，
當年因為莫彤的一番恐嚇，湯文開果然沒結婚。
雖然湯文開也曾短暫有過女人，
但他總是跟自己提醒莫彤那幾句恐嚇的話，
他不能、也不想讓莫彤有機會這麼做……
只是他沒想到莫彤竟然也跟他一樣，
她至今仍沒有結婚。
湯文開其實從來沒有怨過莫彤，
沒結婚就沒結婚，一個人過也沒什麼不好，
偶而想起莫彤，便會觸動心裡稍覺陌生的那一塊，
他會不禁意的想，不知道她現在怎樣，
是不是也多了許多皺紋呢？
令他自己感到奇怪的，
都那麼多年沒見了，可一想起她的樣子卻依然那樣鮮明！
她笑起來有一個可愛的酒窩，
生氣時卻有兩個酒窩，
她撂狠話時，那兩個酒窩就會特別深。
她的眼睛很大，一生起氣來瞪著人看時更大，
記得小時候他還笑過她，
說她眼睛像棗子那麼大，把她氣得哇哇大哭呢！
其實他不是不知道，莫彤從小就是個美人，
她一身與生俱來的奔放與霸氣像盛開的紅火鶴花，
長得越大越是艷麗無雙。
只是當時的他太年輕，滿腔的抱負亟待去發展，
除了他想要追求的夢想之外，什麼都入不了他的眼，
也從不曾想過自己會為了誰而停下腳步。
湯文開自幼無父無母，很難感受溫情是何物。
身邊的人雖不少，也只有中叔對他的好裡面沒有雜質，
即便像莫雲龍那麼看重他、照顧他，
都不是那麼純粹。
因此，
關乎「情」這件事的，親情也好、愛情也罷，即便是友情，
於他而言從來都是禁忌，他不想碰也不想談。
莫彤忽然的告白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告訴自己，她太聰明，太機伶古怪，他可沒精神應付她……
這麼多年來湯文開都沒想過結婚，
除了她的恐嚇，或許還有那麼一點兒因素：
他心裡其實是喜歡她，
對她還有著連他自己都沒發覺過的情愫……
近幾年來他已漸漸心如止水，
對那些想靠近他的女人連一顧也不願意，
或許正是因為沒有人及得上莫彤吧！
湯文開搖搖頭不再去想，
都過去了，就算喜歡又怎樣，時間已經不等人了。
隔了十多年後兩人又要見面，可這次卻是為了彼此的利益，
老天爺真是愛捉弄人。
尹肅接到尹延的電話。
尹延告訴他，
因為尹宗自從得知小羽失蹤後整個狀況很不好，
力姐認為還是帶他回家比較好，
小冬不放心，已經跟著他們一起出發了，
讓尹肅抓準時間派人去接他們。
尹肅雖然問了情況，
可尹延只說電話裡不方便說，等他見到人就知道了，
害他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姥姥，尹延說他跟小冬把尹宗帶回來了，我這就去接人。」
尹肅有些不安的說。
「四爺，你要親自去嗎？要不要讓山叔去就好？」
察覺他的心情，沈雪擔心的問。
「我去，我放心不下……」
「肅兒去也好，凡事小心。」姥姥說。
尹宗的事讓姥姥吃不下睡不穩，
一頭銀髮又更白了。
「爸，我先去了，一會兒再麻煩您通知大伯，
讓他們知道尹宗回來了。」
「好，你快去快回。」
尹肅憂形於色，拿著車鑰匙往車庫走去。
他半個小時前才接到海關朋友的電話，
這兩天出境的旅客中，叫做張翠羽的女性有十幾個，
有五個去美國，三個去日本，兩個去法國，兩個去英國，還有一個去泰國，
他說他能提供的只有這樣，其他的他也幫不上忙了。
這些資料只能說有這麼多個張翠羽出境，
其實一點幫助也沒有，
小羽不一定在這些出境名單內，
就算在，那麼分散的國家他們也無從找起。
尹宗就是因為狀況不佳才回來，
如果他知道尋找小羽的事沒有進展，會不會……
尹肅不敢再往下想。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