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遙（二十三）
這種名為鳶尾的植物，喜歡生長在溪邊水畔，
花開得極美，紫色的花瓣中間帶點黃斑，
可這美麗的鳶尾全株皆有毒性，
誤食會引起嘔吐及下痢的症狀。
既然晟叔想下毒，可又不想毒死人，
這鳶尾倒挺合適。
如意跟幾個兄弟採集了大把的鳶尾植株，
把他們搗爛之後，就倒進了那泉水的出處。
果然，突厥軍營不久後便傳出了士兵上吐下瀉的狀況，
且因症狀來勢洶洶，無一倖免。
整個突厥軍營人心惶惶，均以為是觸怒了什麼神靈。
步迦可汗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連他自己都拉得稀哩嘩啦的，
軍隊裡的軍醫忙到焦頭爛額，但根本查不出病因。
「這下可糟了，肯定是老天爺故意懲罰我們的。」
忽然，有個前哨小兵來報，
昨晚大隋的軍隊在城外數十里處紮營，
領兵的居然就是突厥剋星長孫晟。
突厥人聞長孫晟喪膽的不在少數，
當年他小小年紀便一箭雙鵰的印象深植人心，
突厥人盛傳：
有人聽見長孫將軍彎弓射箭發出的聲音，
說那聲音，簡直如晴天霹靂一般響亮，
有人曾親眼看見長孫將軍策馬，
那呼嘯而過的身形由如閃電一般迅捷，
突厥各部族裡沒有人能出左右。
上回都藍可汗曾派人伏擊長孫晟，
數十個人對付一個，卻落了個大敗落荒而逃。
他們回到突厥後大肆宣傳，
說那長孫晟行動如何像鬼魅一般快速，
還沒看清他的動作便已中招，
長孫晟武功如何高強，
身行飄過處每個人如何就動彈不得。
總總會聲會影的傳說不脛而走，
使得長孫晟在突厥部落中已如神人一般。
這一聽說長孫晟親自領兵前來，
大夥兒無不膽戰心驚，
早已心生不戰而降的念頭，
更有那膽小點的早就嚇得屁滾尿流了。
再加上今天大營裡人人上吐下瀉，病情實在詭異，
兩相加乘，
整個突厥軍已經士氣潰散，
有些人甚至連夜逃回家去了。
步迦可汗見此，心知此戰已了無勝算，
隨即決定拔營往西逃去，
整個軍營多的是早已拉到四肢無力的兵士，
連逃也逃不快。
前鋒帳裡
突利可汗一整日見長孫晟老神在在，好整以暇，
實在有些心急，
本來還想來問他的平敵方針想好了沒，
卻聽見探子回報突厥撤軍的消息，
他打了自己一巴掌，懷疑自己是否正在作夢……
這……長孫晟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竟然不費一兵一卒，也沒見他有什麼攻擊行動，
無聲無息的，便讓數萬突厥軍乖乖拔營撤退！
突利可汗站在帳外，滿頭大汗，心情激動，
除了佩服還是佩服，已經佩服到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張著大嘴巴像座雕像般驚愕不已！
長孫晟與如意見狀，
對望了一眼，兩人相視而笑。
突利可汗終於回神之後，忽然想到什麼，便說，
「長孫將軍，你看，我們要不要乘勝追擊？」
「他們還在上吐下瀉，想跑也跑不快，這倒是不用急。」
長孫晟氣定神閒，一派輕鬆。
「上吐下瀉？將軍，莫非你使了妖術？」
「非也！非也！哈哈哈哈！
我只不過是小試了一下我這個親兵的藥草常識而已。」
他得意的看著身邊的如意。
如意帶著人皮面具，表情不甚自然，
突利可汗不知道這個陰陽怪氣的小親兵有什麼本事，
但，貌似長孫將軍很器重他啊！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
「這位親兵面生得很啊！」
「可汗不認得在下事屬平常，在下沒沒無聞，不足掛齒。」
「話不是這麼說，經過今天這一試，
小將軍，你可要揚名天下了！」
「可汗，您也別抬舉他了！
對了，適才有親兵來報，
楊肅將軍與史萬歲副將已經來到二十里外，
不如就讓他們去追擊突厥的餘軍吧！」
「將軍，突利不懂，
你為什麼把這手到擒來的戰功拱手讓給別人？」
「我嗎？哈哈！
我不需要戰功，我只求快快結束戰爭罷了！」
長孫晟邊說邊看向如意，好似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如意卻是低下了頭，
他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脖子卻是紅的。
突利為人本就機靈，此刻見他兩人眉來眼去，
心裡納悶，可他靈光一閃，
忽然想起前幾日軍中盛傳的消息，
都說長孫將軍有特殊怪癖……
嗯！看來傳聞並非空穴來風，是有些意思……
既然如此，他也就選擇視若無睹，
每個人有自己的喜好，自己也不好說什麼！
「將軍，我這就去傳令，讓楊素軍去追擊突厥餘軍。」
「有勞了！」
楊素軍接獲命令，迅速的追擊突厥軍隊，
斬殺了千餘名突厥人，俘獲百餘人，還搶了數千頭牲口。
步迦可汗率領殘兵逃到大斤山時，再也沒有力氣了，
而這時，楊素的副將史萬歲軍已經追到，
不費吹灰之力便擊潰了突厥餘軍。
步迦可汗因為部下的掩護，以及對地形比較熟悉的優勢，
成功逃走了。
雖然主帥沒有抓到，但是突厥對大隋的威脅算是消除了，
至此，本次討伐突厥的任務圓滿達成。
率領中路軍的太子楊廣大為高興，設宴招待有功的將士。
「哈哈哈哈！長孫將軍真是我大隋之寶啊！
打仗不用犧牲將士的性命，真是曠古未聞，
自古以來，你長孫將軍算是第一人！
佩服佩服！有道是：
長孫震怒，威行域外，
突厥小兒，聞風喪膽。
哈哈哈哈！將軍之名有如雷霆萬鈞，
大快人心啊！」
「多謝太子的稱讚，長孫晟愧不敢當，
只因微臣對突厥的熟稔，所以利用他們的習性施以小計，
區區不足以掛齒！慚愧慚愧！」
正是因為長孫晟不居功的態度，令楊廣十分滿意，
並且聽聞長孫晟竟然特特把這追擊餘軍、
建立軍功的機會讓給楊素，楊廣對他更是刮目相看！
不日後，大軍終於班師回朝。
楊堅立即召見諸有功將士，突利可汗也在列。
楊堅對長孫晟與突利可汗的前鋒軍相當滿意，
授長孫晟「上開府儀同三司」，
位列三品，並得享三公的待遇。
以此年紀而得此位者，
長孫晟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突利可汗也因此戰有功，被封為啟民可汗，
楊堅並讓他到朔州西北築大利城，
便於招撫突厥其他部落歸附。
封汗大典之後，
楊堅舉辦了一個射箭比賽，
選了十二名神射手，分成兩隊進行比賽。
啟民可汗對楊堅說，
「皇上，臣因為長孫將軍才得以見天顏，願與長孫將軍同一隊。」
楊堅准奏。
比賽開始了，
長孫晟從啟民可汗手中接過六支箭，
六發連中紅心，技驚四座。
正巧當時校射場的天空有鳥群經過，
楊堅說，
「久聞長孫將軍神射，今日一見，真是令朕大開眼界。
天上鳥群盤旋，將軍為朕射幾隻下來如何？」
「長孫晟領命。」
長孫晟翻身上馬，手上拿著弓，對準天上的鳥群，
腳下策馬疾行，
咻咻咻咻……十箭連發，發發皆中的，
地面上隨即落下了十隻大鳥。
在場者無不目瞪口呆！長孫神射竟已至此！
無怪乎他當年僅十三歲年紀，便以彎弓絕技威震突厥！
是日楊堅大喜，百官皆賞，以長孫晟最豐。
事後，楊堅單獨召見長孫晟，如意陪著他來到殿外。
「微臣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皇上！」
「長孫愛卿，今日朕親眼得見你的神射奇技，
實在大快人心！」
「臣惶恐！在皇上面前獻醜了！」
「事實如此，你也不必過謙。
朕今天找你來，是想聽聽你如何不費一兵一卒便令突厥撤軍！」
「是！皇上！
那是因為臣對突厥人的習性知之甚深，
臣知道泉水是他們的命脈，於是從泉水下手，
投入能使人上吐下瀉的毒草汁液，終於大功告成。」
「哦！那麼，你對藥草也有研究嗎？
你怎知道那草能有這功用？」
「皇上，不瞞您說，對藥草有研究的是臣的一個部下。」
他猶豫著要不要說是如意。
雖然如意並未正式成為他的眷屬，但她畢竟是女眷。
大隋軍律，行軍在外不得攜眷，
他長孫晟其實是犯令的。
不過當年楊堅對如意相當寵愛，或許不會追究，
但是正當楊堅欲舉兵攻陳之時，
蘭陵王與天女不告而別，
楊堅十分震怒，為了大局他才隱忍不發。
雖然事過多年，實在不知道楊堅現在的態度如何。
但楊堅對這個部下饒有興致，
「哪一個部下？朕倒想見見！
說起來，他才是本戰能獲勝最大的功臣呢！」
「皇上，微臣斗膽，想給他請個免死牌。」
「怎麼說？難道他竟是個大逆不道之人？」
「皇上，您還記得蘭陵王跟天女嗎？」
「朕當然記得！」
「那您還記得他們有個女兒高如意嗎？」
「如意啊！呵呵呵！
她像朕的孫女一樣，朕怎會不記得！」
說到如意，楊堅臉上浮現慈祥的表情，
當年如意都叫他皇帝爺爺，
讓他在這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深宮之中，
享受了一段難得的親情呢！
「記得朕還賜了許多失傳已久的醫書給她呢！」
見到楊堅的神情，長孫晟知道如意必會沒事的。
「皇上，那位熟知藥草藥性的人，便是如意！」
「如意？他們一家人不是早已銷聲匿跡了？
怎麼會到你的軍中的？」
於是長孫晟大約把如何再見如意與高長恭的經過擇要說明，
其中涉及他與如意的婚約之處，他選擇隻字不提。
楊堅聽完，臉上表情十分複雜，
長孫晟一時不知道楊堅想些什麼，
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都幾年了！朕都快忘了……
當年高長恭還曾經給了朕一個建議……」
楊堅幽幽的聲音，陷入回憶之中……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