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穿蘭陵(二)
噩夢般的感覺持續不斷的襲擊著高長恭，
不知道這樣一路往下墜落是否會直達地獄呢！
彷彿時間永無止境……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長恭終於覺著自己停止了。
此時，長恭後腦忽然疼得厲害，……
他緩緩張開眼，刺眼的光讓他不得不趕緊再閉上眼。
「那是什麼光？」長恭不解。
他再度試著半睜開眼睛，直到終於適應了那光線，他才敢睜大眼睛。
「這是哪兒？我怎麼……呃……頭好痛……」
聲音雖小，但一旁的護士聽見了聲響，發現尹肅終於醒了，
趕緊告訴主治醫師。
「尹肅，你終於醒啦！太好啦！」
林醫師熱情的聲音遠遠的就傳了過來。
「尹肅，別動！我先檢查你的傷口。」
「尹肅？傷口？誰是尹肅？我怎麼會有傷口？」長恭一臉茫然，
「我喝了高緯賜的毒酒，應該已經死了啊！況且，我怎麼會有傷口呢？」
他努力的回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剛才奶奶不是說雪舞等著他，還說他倆的緣分未了，怎麼……
「那個人怎麼叫我尹肅？我不是高肅嗎？難道本王變成另一個人了？……
那我跟雪舞的夫妻情緣該怎麼辦？我已經答應奶奶了啊！」
他覺得自己都糊塗了！但是他不敢說話，怔怔的看著那個穿著奇怪長袍的人，
他在自己的頭上翻來覆去的查看。
「還好，傷口恢復得不錯，本醫師技術真是perfect！
尹肅，你不知道啊，你再不醒，外面那些粉絲可能會宰了我，哈哈哈……」
林醫師的這一串話以及爽朗的笑聲讓長恭更加疑惑不已，
這些話看似聽得懂，可又有點不明所以。
長恭還是選擇沉默，可他那不知所措的眼神讓林醫師隱隱覺得異樣。
「尹肅，你知道你自己發生麼事嗎？你知道我是誰嗎？」
「尹肅？……可否冒昧請問，尹肅是誰？……你為何一直叫本王尹肅？」
長恭忍不住開口詢問。
林醫師一聽，這一嚇非同小可！尹肅這是怎麼了？
難道……難道是腦子摔壞了？傻了？還是……
他的心裡想到一個可怕的名詞……失憶？
他馬上交代護士安排各項檢查，交代完畢，他轉頭對著長恭說，
「尹肅，你可能是腦部受創，有短暫的失憶現象。
不過你別怕，我會找出原因的。」
林醫師起身離開，他交代護士好好看著尹肅，他有失憶現象，
怕他做出什麼不合常理的事。
林醫師心裡很難受，尹肅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如今，他連自己都不認得。
他想起尹肅剛剛對自己說「可否冒昧請問……」、「本王……」，
他講話的方式與聲調也頗奇怪，尹肅是怎麼了？
萬一……如果真有萬一，我該如何向他的父母交代？
長恭心裡卻是頗為緊張，那個人還是一直叫自己尹肅，
難道，自己真的變成尹肅了？
他想起身，卻無法動彈。
他轉了轉頭，環顧四周，每個人的穿著打扮都很詭異，那些女孩穿著相同的服飾，
但這服飾卻是自己從所未見的……
咦！女孩子的頭上竟然沒有梳髮髻？
甚至，根本沒有長髮，怎麼會這樣？
他抬起頭，屋頂上橫七豎八，紅的灰的，盡是些奇怪的管子，
還有許多發光的東西，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
這間屋子裡的擺設更是……嗯……很特別……，
桌上擺了好些瓶瓶罐罐，地面上也擺滿大大小小不知名的桶子、罐子，
看起來倒有些像雪舞在白山村那個房間。
嘟嘟滴滴奇怪的聲響不知道從哪兒發出來的，可卻持續的傳到耳邊，令人心煩。
「這是哪兒？本王……本王在哪兒？……難道本王還活著嗎？……」
想到後腦隱隱不絕的疼痛，
「這痛的感覺，表示自己應該還活著啊！
可，可是，這兒竟像是一個本王無所知的世界，究竟是怎麼回事？」
長恭越想頭越痛，只好閉上眼休息。
………………
「四爺死了……四爺死了……四爺……」
似夢似醒之際，長恭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是雪舞的聲音……可，雪舞這聲音聽起來，就是……哀莫大於心死……，
那麼空，那麼虛……
長恭心裡急，他四處張望，尋找聲音從何而來。
是陵墓，在墓碑前，雪舞瘦弱的身子蜷縮在一起，
她臉上布滿淚痕，紅腫的雙眼透露了她泣血般的心痛……
雪舞一手撫著墓碑上的蘭陵王那幾個字，用那雙已經沒有淚的眼死盯著，
一刻也不願意移開眼神，長恭這才看清那原來是自己的墓塚。
雪舞這模樣更令長恭心痛不已，雪舞不捨，自己更不捨，
長恭恨不得自己就像那飄忽而至的雲靄，
可以那麼靠近的安慰她，輕撫她的臉頰，
告訴她自己現在一切安好。
墓園倏地消失，眼前出現了一座茅屋，雪舞正坐在裏頭，
她背對著，低著頭，身體不停抖動，似乎是在啜泣，
長恭的心倏地揪了起來，好難受的感覺，
雪舞，你千萬要撐下去，本王把你送走就是不要你陪我死，
宇文邕會好好待你的，你忘了我吧！
雪舞轉了過來，她抬頭望著窗外的天，
似乎是自言自語的，喃喃說些什麼話，
長恭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一點，終於聽到那極輕微，但虛弱的聲音……
「四爺，為了孩子，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
雪舞下意識的伸手撫了撫平坦的小腹……
孩子？……難道，雪舞有了本王的孩子？……我……本王卻在這時候離開她……
長恭內心五味雜陳，明明是喜，該慶幸，
但，心卻揪著痛，痛徹心扉，另外，還有點，悔不當初……
早知如此，本王……本王似乎不應該如此從容赴死，……
雪舞自己一人懷著孩子，她……肯定很難受，……
長恭眼裡忍著的淚終於滾了出來……雪舞堅強的樣子，多麼令人不捨。
長恭多想抱緊她，任她在自己懷裡撒嬌、放肆，本王不會再放下她……
長恭心好痛，好痛……
………………
夢裡的那幾行清淚早已濡濕了尹肅俊美的臉龐……
尹肅醒時還能感覺到自正在哭泣，臉上爬滿淚水。
雖然頭還是很痛，但，心裡的痛卻更難受……
這夢……如此真實，又不像夢，感覺就在眼前，……
似乎……本王離開時，雪舞已有了身孕，
本王竟然留她獨自一人面對懷著孩子卻失去夫君的痛……
雪舞，本王對不起妳……
一旁，林醫師正準備著各項檢查，
偶一回頭，見到尹肅醒了，但是卻淚流滿面。
見到尹肅傷心欲絕的模樣，林醫師雖然不明所以，卻也不敢驚擾他，
選擇默默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看來，尹肅不只是失憶，可能還有點意識不明……」
先前，由於情況未明，林醫師不敢讓他人知道尹肅已經醒過來的事。
他跟護士交代，
「先別張揚，等所有檢查做完，再通知家屬。」
護士們當然很樂意，尹肅耶！
電視裡正在播著尹肅主演的蘭陵情緣，
沒想到那個活生生，迷死人不償命的蘭陵王就在自己眼前，
急診室裡的每個小護士早就樂得像身在天堂了。
之前尹肅一直昏迷倒也算了，現在他清醒了，
怎能放棄這個親近他的最佳機會？
最好啊！林醫師能一直交代下來，就是不要讓他離開加護病房。
話說，在加護病房輪值當差本來是每個護士的夢饜，
這一陣子卻有許多人願意自動代班，
說穿了不就是為了就近可以看見尹肅嗎？
說不定還能趁幫他換藥，偷偷摸一下他的臉……幫他翻身，換點滴什麼的，
可以名正言順的摸摸他的手啊！身體啊！……
說不定可以幫他換衣服，擦身體，......
哎喲喲！
光想就讓這些小護士們覺得臉紅心跳、小鹿亂撞了。
看來，這個尹肅的威力真是不容小覷……
在一連串的檢查之後，林醫師的臉色只有越來越難看。
每一項數據都顯示尹肅的頭腦什麼事也沒有，他目前最嚴重的只有頭部的傷口。
可是他始終否認自己是尹肅，也不認識林醫師。
林醫師自認已經無能為力了，於是決定讓他的父母知道他已經清醒的事，
「說不定父、母的親情與愛可以幫助尹肅早日恢復記憶。」
林醫師默默為尹肅祈禱，並且毅然決然的走出加護病房，
他一眼瞥見二老就坐在家屬等待區。
「尹爸，尹媽，尹肅醒了！」
他們這幾天都不敢離開，就是等著兒子哪一日清醒，能馬上見得著。
「真的啊！謝天謝地……真是老天有眼……真是感謝老天爺！
也要謝謝你啦！小林子！」
見到尹媽這樣，林醫師心裡很難受，但，再難受還是得說實話。
「你們等等就可以進去看他了，但是……」
「怎麼了？尹肅還有什麼危險嗎？」
看到林醫師吞吞吐吐的樣子，尹爸一顆心忽然覺得沉重不已。
「尹肅沒有什麼危險，只是，可能是因為腦部受到創傷，他……他不認得我……」
林醫師艱難的說出這句話，他不敢去看尹爸、尹媽的臉，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兩老現在的表情。
「什麼？你的意思是說，尹肅失憶了？」
「目前看來，……恐怕是。
你們是他的至親，或許可以幫他想起些什麼……」
「肅兒！爸媽來看你了！」尹媽輕輕喚著兒子。
聽見熟悉的一聲「肅兒」，長恭轉過臉去，找尋聲音的來源。
這個舉動看在尹媽眼裡，只覺得兒子哪有失憶？他知道我在叫他啊！
「肅兒，林醫師說你失憶了，我看他肯定胡謅。」
長恭終於看清楚喊他肅兒的人，原來是個陌生的女人。
但聽她說話，又似乎是與自己很親近的人。
他一臉困惑的看著眼前這兩個老人家。
「肅兒，你不認得你媽了嗎？你怎麼這樣看著她啊？」
尹爸發現兒子的異樣，他隱隱覺得不對勁。
「誰？媽是什麼？你們是……」
尹媽一聽，「哇……」一聲，哭了起來。
原來兒子真的連自己的親娘都不認得了。
「兒子！看著我！我是你爸！她是你媽！
你叫尹肅！你是我們的兒子，你懂嗎？你記得嗎？」
尹爸扳著尹肅的肩膀，激動的幾近咆哮……
長恭聽他這一串話，終於搞懂了，原來自己現在變成尹肅了。
…………未完待續…………
